靖州這邊土地兼併,這差不多算是一種非常重要的手段。

方容也不惱怒,靜靜地聽他們說,笑道:“感謝各位慷慨解囊,來,咱們接著看戲,王妃特意請人排了新戲。”

那些客人們都一愣。

大家顯然沒想到,這位王爺是雷聲大雨點小,隨便說兩句,才要到這麼點好處,還不是自己撈,真是給老百姓,就已經滿足。

不過,這又有什麼用!

就他們給出的救濟,老百姓能活過一時,日子還是苦得很。

盧玉衡卻有那麼一點兒失望,他一開始,還希望安王爺來了靖州,不會是來安度晚年的,他是想要走得更高。

但他要是真有志向,就得好好經營,至少得練兵,養部曲,還得輕徭薄賦,做出一副明主的樣子。

一開始王妃的所作所為,明顯就是明主的樣兒,親臨戰陣,打敗飛雲賊,安撫流民災民,免賦稅,可冬日馬上就要過去,春耕時節將至,安王爺不趕緊想辦法弄到足夠的良種,好讓老百姓們能有種子用,卻在這兒宴客,還簡簡單單就讓那些大族商賈給糊弄了過去……

盧玉衡嘆了口氣,想著起身離開,結果就聽見旁邊坐著的王家大少,牙齒咯咯響,臉色也變了,一雙眼看著臺上發愣。

一抬頭,盧玉衡頓時也注意到,今天演的戲還真新鮮。

他平日裡不太喜歡這類消遣,嫌鬧得慌,寧願多背書,多練字,一早也練成被人請去聽戲,看歌舞,表面是看,實際上腦子裡都在想別的東西,今天也沒注意臺上演的都是什麼。

靖州這邊不比京城,好些戲文都是老套重彈,好幾年下來,都沒有新鮮花樣。

今日卻不同。

“……望家鄉,去路遠,別妻千里音書斷,關山阻隔兩心懸。講什麼雄心欲把星河挽,空懷血刃未鋤奸。嘆英雄生死離別遭危難,滿懷激憤問蒼天:……誅盡奸賊廟堂寬,壯懷得舒展,賊頭祭龍泉。卻為何天顏遍堆愁與怨……天啊,天!莫非你也怕權奸,有口難言?風雪破屋瓦斷,蒼天弄險……”

一個年紀輕輕,化妝並不濃的男子唱腔很渾厚。

戲文很好看,故事很精彩。

他聽了半天,這出戏似乎叫《水滸傳》,剛才聽過去一折子,正好是‘逼上梁山’。

但這唱詞,卻還不能讓盧玉衡心驚肉跳,真正讓他心驚肉跳的是,臺上居然詳詳細細地描述老百姓們殺官//反的過程,那些鄉紳,世家大族,都讓吃不飽飯的農民們或者殺了,或者逼得家業散盡,背井離鄉。

“真是,真是……有辱斯文!”

王家的家主臉色不大好,可又忍不住著迷。

不只是他,其他人也入了迷,即便是他們好像和劇中的反面角色更有共鳴,但也不是不能理解裡面那些人殺官造、反的無奈。

這出戏讓他們看得都忍不住帶入其中。

尤其是某些小細節處,簡直就是靖州現在的情況,好些人都忍不住想。

也許明年,老百姓們就真活不下去了,他們活不下去會做什麼?

萬一全都被逼成了暴民,自己養的那些家丁,能不能抵擋得了?自己置辦下的那些家業,會不會就此失去?

最怕亂世的,不是什麼都沒有的貧民百姓,反而是他們這些人。

一齣戲,一直唱到傍晚。

等戲文結束了,方容才笑眯眯地拍了拍手,就讓人抬了一筐子紅薯過來。

“諸位,這是王妃從海外找來的糧食,現在請諸位品嚐一下。”

紅薯都是烤好的,由漂亮的小宮女剝了皮,拿給那些客人們吃。

烤紅薯的味道,那絕對是從上到下,無論貴族還是平民,就沒有不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