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爹、你爹爹……”王母的話沒有成句,就不再說。

西陵珩卻已經明白她想問什麼,“母親喜靜,爹爹很少去打擾她。”

王母和西陵珩相對無言。王母是因為玉山戒規不能下山,母親呢?又是為什麼讓她畫地為牢?

王母忽然想大醉一場,高呼侍女,命她們去取酒。

王母醉了,幾千年來的第一次醉。

西陵珩看著她在桃花林裡,長袖飛揚,翩翩起舞。

王母笑著一聲聲地喚她,“阿嫘,快來,阿嫘,快來……”

西陵珩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的母親曾被女伴嬌俏地叫“阿嫘”。她站起來陪著王母跳舞,卻無法響應王母的呼喚。很多很多年前,王母也應該有一個溫柔的名字,只是太久沒有人叫,所有人都不知道了。西陵珩不想叫她王母,至少現在不想,所以她不說話,只是陪著她跳舞。

蟠桃宴後,玉山恢復了原樣,冷清到肅殺,安靜到死寂。

每一天都和前一天一模一樣。一模一樣的食物,一模一樣的景色,因為四季如春,連冷熱都一模一樣,沒有一點變化。

前面的三十年,西陵珩因為年紀小,經歷的事情少,並不真正理解失去自由的痛苦,無所畏懼,痛苦自然也淡,可這三十年才剛開始,她想著還有三個三十年就覺得前面的日子長得讓她畏懼,因為畏懼,她的痛苦變得沉重。

玉山隔絕了世界,也把西陵珩隔絕在世界之外。她常常想,也許等到她下山時,會發現她已經和所有朋友沒有話可說。他們知道的,她一點都不知道。

即使是神族,一生中又能有幾個正值韶華的一百二十年?

西陵珩給蚩尤的信越來越短,越來越少,到後來索性不寫了。

蚩尤卻仍堅持著隔二岔三的書信,他甚至都不問西陵珩為什麼不再回信,他只平靜地描述著自己的生活,偶爾送她一個小禮物。

西陵珩雖然不回信,可每次收到蚩尤的信時,心情都會變好一點。

三年多,一千多個日子,西陵珩沒有給蚩尤片言隻語,蚩尤卻照舊給她寫信。

四年後,玉山上依然是千年不變的景色,玉山下卻剛剛過完一個異樣寒冷的嚴冬,迎來了溫暖的春天。

西陵珩在桃林玻ё叛劬�刺�羰保�嗄翊�戳蓑坑鵲男擰�

信很長,平平淡淡地描述風土人情,溫溫和合地敘述著一些故事,裡面一句看似平常的話卻灼痛了她的眼。

“行經丘商,桃花灼灼,爛漫兩岸,有女漿衣溪邊,我又想起了你。”

一個無意落下的“又”字讓西陵珩輾轉反側了一晚上。

第二日清晨,烈陽帶著她的信再次飛出玉山。

經過幾十年的相處,阿獙和烈陽已混熟,烈陽性子古怪,並不容易相處,可阿獙喜歡烈陽,不管烈陽怎麼對它,它總能黏住烈陽,烈陽被黏得沒了脾氣,慢慢接納了阿獙。

阿獙和烈陽戲耍時,西陵珩就一邊看守桃林,一邊養蛋。

幾十年來,她收了蚩尤很多禮物,卻沒有一件回贈。玉山之上有美玉、有異草、有奇珍,可那都屬於王母,不屬於她。

她的母親精通養蛋紡紗,在她還沒學會說話時就已經學會了辨別各種蛋種。她琢磨著也許可以藉助玉山的靈氣,養出一種天下絕無僅有的蛋,為蚩尤做一件天下絕無僅有的衣袍。

玉山上沒有日月流逝的感覺,桃花一開就千年,西陵珩計算時光的方式是用她和蚩尤的信件往來。

他給我寫信了,我給他寫信了,他又給我寫信了,我又給他寫信了……漫長的時光就在信來信往中流過。

十六年養成桃花蛋,五年紡紗,三年織布,一年裁衣,西陵珩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