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點暖意和一點點莫名的東西,讓他的身體竟然焦躁發熱。

他正困惑于山林裡還有他無法辨認的氣味,突然一陣清脆悅耳的笑聲傳來,猶如銀鈴盪漾在春風中。他心頭一驚,下意識地伸手,居然抓住了樹枝,幾百年早已形成的本能,身體自然而然地迅速一縮、一翻,掛在樹上。

山澗中,怪石嶙峋,有一條潺潺溪水流淌,隨著兩側山勢的忽窄忽寬,溪水一處流得湍急,一處流得緩慢。一個青衫少女從山澗外走來,一手提著繡鞋,一手提著裙裾,墊著腳尖,在溪流中的石頭上跳來跳去,她一邊跳一邊笑,粼粼月光就在她雪白的足尖盪漾,輕盈若水精,空靈似花妖。

那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山澗兩邊的崖壁上全是灼灼盛開的桃花,溶溶月色下,似胭霞、似彩錦,美得如夢如幻。青衣少女顯然也是愛上了這方景緻,蹲在溪中的大石上掬了掬水,忽地站起來,拔下發簪,散開青絲,解開羅帶,褪去衣衫,光著身子撲通一聲跳進溪水,像條魚兒一般,在水裡嬉戲遊玩,一時潛入水裡,一時躍出水面,一時就躺在水面上,哼著歌謠休憩,任由那滿山澗的桃花紛紛揚揚地飄落,溫柔地親吻她的身體。

風中那股陌生的氣息越發濃烈,一些莫名的東西讓他的身體悸動、燥熱、卻又興奮、喜悅。

夜梟的叫聲越來越淒厲,祝融正循蹤而來,畜生卻恍恍惚惚,忘記了一切,眼前渾然天成的山澗月夜桃花圖,猶如荒蕪中的第一朵野花,大旱中的第一聲春雷,讓他心裡一些陌生而熟悉的東西突然洶湧而出。

上百年來,每個春天,野獸們都會突然性情大變,不管他走到哪裡,都能看到一對對野獸在一起,這個時候,即使和他最要好的夥伴也會對他齜牙怒嚎,警告他遠離,毫不猶疑地離棄他。他不解、困惑,孤獨地跑來跑去,四處檢視,卻越看越糊塗,他不明白那隻漂亮神氣的小鳥為什麼站在自己精心搭建的巢前,張著彩色的尾巴,對另一隻鳥低聲下氣地啼唱,邀請它住進自己搭建的巢;也不明白那隻奸猾吝嗇的紅狐狸為什麼會把自己冒死從村子裡偷來的雞送到另一隻狐狸面前,一邊不停地把雞往前推,一邊諂媚地又叫又跳,乞求它吃雞;更不明白那條獨來獨往的白色老虎,為什麼為了保護另一隻老虎,就敢和幾隻大虎決鬥,遍體鱗傷都不肯逃離。

孤寂、迷惑中,他總覺得有些什麼東西,就在前面的某個地方,一旦抓住他就會明白,明白它們為什麼那麼快樂,明白他自己是什麼,明白春天的意義,明白自己為什麼孤獨,但無論他多麼用力地探爪去抓,卻總抓不住。

現在,他明白了,在這個生機盎然、萬物滋生的春天,他就像山林中的無數野獸一樣,看到一隻母獸後,突然就明白了。

這個山澗中的少女,讓他心靈中沉睡的一塊甦醒。

他想把她抱到他樹頂的巢,帶到他山裡的洞,像那隻鳥一樣啼唱著告訴她,他建造的巢穴是多麼安全牢固,可以抵擋老鷹,可以保護她生的蛋;他想去捕捉最鮮美的兔子,奉送到她面前,把最肥嫩的胸脯咬下來給她,像那隻紅狐狸一樣乞求她吃;他想圍著山澗四處撒尿,在每一棵樹、每一塊岩石上都留下自己的氣味,向所有野獸和獵人宣告這是他的領地,讓她在這裡自由的嬉戲捕食,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如果有人膽敢跨入他的領地,威脅到她,他就會和那隻白老虎一樣,與他們誓死決鬥。

洶湧澎湃的念頭猶如一道道閃電劃破漆黑的天空,他懵懂荒蕪的心驟然而亮。

春天,原來這就是春天!

他仰天對月嚎叫,悠長高亢的叫聲令山中所有的野獸都畏懼地爬下,山林驟然死一般寂靜,卻驚破了山澗中的安詳靜謐。潭水中的女子抬頭看向山崖。因為距離遙遠,只看到黑色的剪影,一頭似狼似虎的野獸站在峭壁頂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