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的調查那樣目的明確,很多連他自己也不太清楚的原因,讓他說出了一些事先並沒打算說的話。斯華如此斷然地否定自己和林彬的關係,反而讓他更加確信這其中有某種不可告人的原因——倘如斯華真的不認識林彬,依照正常人的反應,至少該查一查病人的資料,但斯華幾乎沒加思索就作出了判斷,這反而暴露了真相。

“他的確不是我的病人,我不會記錯,”斯華耐心地道,“也許他曾經在網上看過我的理論,所以向你提到了這點。”

“你的意思是說,我的線索斷了?”東方作出失望的神情問。

“線索斷了沒有關係,你沒必要把朋友的失蹤看成是自己的責任,”斯華說,“你的朋友是成年人,他能夠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你找不到他的下落,並不算是一種過錯。”

“你有很多病人嗎?”東方問。

“怎麼突然這麼問?”斯華笑道。

“我很奇怪,你是個新納粹主義分子,為什麼還有人願意來找你看病呢?”東方覺得自己的問話已經快要暴露真實目的了,然而他並不怕暴露,他密切注視著斯華,留神看著對方的反應。

斯華的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皺,起身給東方換了杯水:“你為什麼願意來找我看病?”

“我是因為林彬。”東方說,“他說過他在你這裡看病,為什麼你不承認?”

斯華凝視著他,沒作聲。

東方也凝視著他。

兩人對望了一小會,斯華打破了沉默:“你以前自殺過幾次?”

“三次。”沒想到對方會突然轉換話題,東方有些措手不及,幸好早有準備,很快便反應過來了。

“用什麼方式?”斯華的語氣仍舊很親切,但問話的語句已經相當直接。來之前,東方看了點心理治療方面的書,他知道,這種直接的問話方式是心理治療中的大忌,像斯華這樣的專業人士應該不會犯這樣的錯誤,他犯了這個錯誤,只能說明他對自己的來意已經產生了懷疑。

“你審問我?”東方堅持扮演病人的角色——和斯華這樣一個人鬥智,他實在沒有取勝的把握,即便是從氣勢上,也無法壓倒對方,唯一的方法只是將自己隱藏在病人的身份之後。出於對自己職業的尊重,斯華應當不會對病人露出那副攻擊性的嘴臉。

“不,這是心理治療必要的程式。”斯華笑著解釋道,“你可以不說。”

“我不想說。”東方斷然道,“你為什麼不承認林彬是你的病人?”

“他不是我的病人。”斯華說,他看了看錶,“今天的時間快到了,說說你自己吧。”

“為什麼你們這裡的護士都是在2003年底招進來的?”東方問,“醫生也是——以前的醫生和護士呢?”

斯華再次凝視著他,過了半晌才緩緩道:“我們這個行業,人才流動性相當大——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我查過,”東方說,“我進入了你們的電腦。”

“你沒病。”斯華斷然道,春風般的神色驟然消失。

“我厭世,而且失眠。”東方說。

“別侮辱我的專業,”斯華冷笑道——這才是東方在網路上熟悉的那個斯華,透出冰冷的金屬氣息,硬得彷彿連刀子也沒法扎破他的表皮。“失眠厭世的病人不是你這樣的,”斯華說,“每個厭世者最關心的都是自己,但你不同,”他輕蔑地一笑,“你只關心別人。”

“因為我是個偵探。”東方明白自己已經暴露了。

“跟職業沒關係,我眼裡只有病人和健康人,”斯華說,“你偷偷進入我們公司的電腦,已經是違法行為了,不想找麻煩的話,馬上走!”

“為什麼不承認林彬是你的病人?你對他作過什麼?”東方大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