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筆雖然有些舊,但都儲存的很好,只是顏料乾的幹,缺的缺。他拿出幾個小碟,把顏料放進去,對了水磨好,然後裁下來二尺的宣紙鋪在桌子上,用鎮紙牙好。

他坐在桌子前,提著筆發了好久的呆,筆尖靠近紙面的時候就開始微微的抖。路邊皺了一下眉,最終還是落了下去。

很久沒拿過毛筆了,他又因為手上有舊疾,畫的很慢,筆鋒也有些潦草,線條總是勾勒多一筆或少一筆,顫顫巍巍的,完全沒有他當年的韌勁。路邊以為自己很在意這些,他原來根本受不了那些無力又參差不齊的線條是他畫出來的,可現在,也不怎麼在乎了。

不在乎了,反倒順暢一些。

他花了兩天的光景畫畫,李春雷不問也不打擾他,房間裡有淡淡的墨香,讓他們都靜了下來。

頭七那天,路邊把他畫的那副畫發到了微博上。

他說他最好的一個朋友去世了,來不及珍惜來不及說再見,回憶起他們瘋過玩過的日子,像是做夢一樣,於是拾起了老本行,畫一畫記憶中的他們幾個,上天帶走了他的朋友,就不要讓時間也剝奪了他的記憶。

畫裡是四個人,鬆鬆散散的走在一起,韓蒙開開心心的追趕著前面的蝴蝶,路邊和李春雷笑的隨意,商曄仰著脖子趾高氣揚的跟在後面。

他們上學的時候就是這樣,紙上的四個人彷彿走在歲月的光陰中,他們曾這樣一起走過,後來走著走著,不知怎麼的就散了,走著走著,韓蒙就離開了。

一條微博發出去,路邊忽然覺得釋然了好多。

有些話他從來沒說過,跟李春雷都沒說過,可現在他願意跟陌生人聊聊,人真奇怪,心底裡的話往往跟素不相識的人才能談起。

程宇風看到了他的微博,大半夜的戳了戳路邊,沒想到他一下就給戳活了。

“這麼晚了不睡覺?”程宇風開玩笑的問。

“不是很晚,也睡不著。”路邊回覆,“想些事情,想了好久想不明白。”

“哦?是什麼?”

“和別人的一些亂七八糟的關係。”

“是上次的那個麼?”程宇風意有所指的問道:“就是在飯館裡,你那個脾氣很大的‘朋友’。”

“不全是。”

“那就說明大部分是。”程宇風跟路邊玩起了文字遊戲,而恰恰是他吃飯的傢伙,“與其說是前任,不如說是始終沒分乾淨吧?我猜的對不對?”

“談不上。”路邊發了個談起的表情,“跟他認識太久了,談不上什麼感情不感情的了,我想可能大家更適合當朋友,但還是怕對不起他。”

“其實就是捨不得,要不哪兒有那麼多理由?你說是吧。”

看著程宇風發來的資訊,路邊愣了愣,捨不得……也許是捨不得,捨不得認識一場,捨不得一場緣分。韓蒙的事情叫他陷入了更深的糾結,他忽然覺得人和人之間的關係太脆弱了,今年兩個人還開心的玩在一起,也許明天就陰陽相隔了。

所以現在擁有的,是不是要加倍珍惜,以後才不會後悔?

這個問題他想了好久。

他喜歡過去的他們,喜歡那時候的無憂無慮,雖然大家都很傻逼,但卻無比鮮活動人。

這樣的情懷,就叫他更加難以割捨了。

“你朋友去世……我能理解你。”程宇風繼續說,“或者比你更甚。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喜歡跟你聊天,喜歡寫會畫畫的主人公麼?我原來有一個朋友,他就是畫畫的,我不懂這些,但是他是我見過的畫的最好的。我常陪他去採風寫生,我看著他畫畫,兩個人不說話過一天也不覺得無聊,後來,他出車禍死掉了……”

“……不單單是朋友吧?”

“對他而言,我們一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