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將記憶固定在了這裡,拒絕去觸及隨後的鉅變。

然而今天,吳麗君突然現身,打破了她所有的自欺。那些慘痛的往事——從她腦海中掠過,她的眼淚悄然流淌下來,滴落在紅色皮質方向盤套上。

不知道坐了多久,賀靜宜才放下遮陽板,就著化妝鏡打量自己。窄窄的鏡內映著一雙紅腫而微帶血絲的眼睛,再無從前的澄澈動人。

她久久看著,眼前卻似乎浮現了另一雙眼睛,秋水般清亮平靜,隔了車子的前擋風玻璃看著她,沒有一絲閃避和急迫——要怎麼樣閒適從容的心態,才能讓一個女人擁有這樣的眼神?

她一直以為,她才應該是更有自信、更篤定的那個人,現在,她不得不深深懷疑這一點。

看一看手錶,她吃了一驚。她是應老闆陳華的召喚而來,此時不僅遲到,還帶著這樣一副儀容,她只得拿出化妝包盡力補救,收拾得勉強能見人了,才鎖上車子上了電梯。

到了陳華住的行政樓層,她迎面碰上了尚修文和王豐從陳華房內走出來。她驚異地打量兩人,急速在心底思量著他們和陳華這個並沒事先知會自己的會面意味著什麼。

尚修文淡淡對她點頭,已經和她擦肩而過了,她卻叫住他:“修文,請等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王豐拍拍尚修文的肩,“我先走了。”

尚修文站定,“請講。”

他們從去年初次重逢,尚修文就對她保持著客氣的姿態,沒有再次相遇的喜悅,卻也沒有讓她畏懼的憎恨。她多少勾動了一點兒妄念,暗自思忖,也許他對她有著不一樣的記憶。然而現在他們站得僅一步之遙,燈光柔和地照下來,她可以清楚看到,他的神態中只有公事公辦的冷淡。她的心底涼透,卻笑了,“不見得要在走廊上說話吧?去那邊行政酒廊。”

賀靜宜叫了一杯威士忌加冰,尚修文卻只對服務生搖搖頭。

“你來是想遊說陳總放棄對旭昇的收購計劃嗎?”

“我們只是進行溝通。”

“這個專案由我負責,其實你跟我溝通更有效果。”

尚修文微微一哂,“你把個人情緒帶進了工作之中,我認為我們根本沒必要再溝通。”

賀靜宜一下咬緊了牙,“你有什麼理由這樣質疑我?”

“我研究了億鑫近幾年的投資方向,的確很廣泛,但主要還是集中在商業地產與相關產業。會將觸角伸到J市的礦產、冶煉和鋼鐵製造,應該是一個全新的嘗試,你大概不能否認這個投資計劃是你提出來的吧?”

賀靜宜冷冷地說:“集團的所有投資計劃都要經過嚴格稽核,不可能是個人行為。”

“這是很有潛力的行業,值得投資,但是會選擇旭昇這樣一個股權高度集中,並不容易收購的企業下手,我認為多少帶了你個人的趣味、恩怨在裡面。”

賀靜宜手扶桌子,幾乎站了起來。她聲音沙啞地說:“你跟陳總說了這個看法嗎?你怎麼能這樣?”

“我不會隨便在老闆面前評價他的員工。”尚修文看了看手錶,眉間閃過一點兒不耐,“這件事也根本不用我去說,陳總自會做出判斷。”

她突然失神,目光落到他的手錶上。他腕上戴的是一隻價位約兩千來塊的普通鋼帶表。她不得不暗暗感嘆,這個男人的一點一滴都已經變得她完全陌生了。每次心底閃過類似念頭,她都一陣惶惑煩亂,只能強自鎮定下來。

“你分析起我來很客觀,那麼請你自問一下,你拒絕億鑫的收購計劃,不是也帶了個人情緒在裡面嗎?你根本對旭昇沒什麼興趣,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隱身幕後,由得你舅舅經營。你現在不能接受的只是由我代表億鑫來兼併你家的企業。其實我根本沒有和你個人作對的意思,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