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無一絲波紋,猶如一潭死水。她是一個嫻靜美好的女子,正如她的名字——靜女其姝,她的品質如野芍藥般堅硬頑強,即便經受風雨也向世人展示最美的花朵。這樣的穆荑,有時候真讓人心疼,心疼得想把她攬在懷裡。

晉王微微抬手,可在觸及她手背前一刻又停了下來,看著月光灑入投映他微曲的五指,影子正好覆到穆荑手上,宛如他正抓著她的手。他靜靜地望著那一片斜影,想象著他觸及她的手背溫度,即便小時候他無數次握住那一雙手,可如今,連影子的觸碰他都覺得奢侈!

晉王最終收回了手,擱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板,一寸之遙,卻猶如隔著汪洋大海,他深知他與她隔著不是那一寸的距離,而是心間的隔閡。

“小芍……”他低聲喚。

穆荑睜開了眼,那顫抖的手也終於停止顫抖,她面無表情道:“王爺應當學會遺忘過去,只有忘了過去才不會想念、便不會糾結和痛苦!”

“你忘了過去的事了麼?”晉王幽幽地問。

穆荑冷靜且堅定回答:“奴婢忘了,無愛無恨,無慾無求,心如止水。”

晉王有一瞬間的怔愣,望著她,看她平靜無波的臉,卻是再也說不出話。

她也許是忘了,忘記了仇恨和災難,做到心如止水,也變成了另一個陌生而冷漠的人。

難道只有他在糾結那些事?小涼死了,小芍忘了,唯有他孤獨地記著,他不甘地想要抓住那一絲回憶,卻只抓住了虛無縹緲的風。

“小芍……”晉王沙啞地喚,忍不住抬手靠近她的臉,然而穆荑忽然轉過頭,晉王便停住了手。四目相對,月光照亮彼此的臉,他們看到彼此面目的蒼白,透明如薄霧,也許只是在夢裡。

晉王忽然改為摘下她頭頂上的姚黃。穆荑大驚,便步下臺階下跪:“奴婢該死!奴婢不是刻意學著涼夫人,請王爺恕罪!”

晉王拈著姚黃,那香氣肆意鼻尖,伴隨著她頭髮的香味兒……可是,她終究不是記憶中那個人。眼前這個低眉順眼、奴顏婢膝的人還是當初鄉野間靈動單純、一心一意只為著自己夥伴著想的穆荑?眼前循規蹈矩、冷靜處事的掌事姑姑真的還是當初熱情善良、天真好奇的小芍?她忘了,他亦忘記了,有時候他已分不清楚,她苟且偏安於王府是為了幼時三人的情意,還是她只是想要躲避追殺安穩地活下去而已。

她變得太陌生,然而是他讓她變得如此,還是她的心太冷漠?

晉王咬牙切齒:“有時候本王真的十分痛恨你!”

穆荑又誠惶誠恐地低頭求饒,晉王已經厭倦了眼前之人奴顏婢膝的模樣,漠然起身離去。他們三人之中,唯有小涼幸運地保留本色,雖然她早已撒手人寰,但不必惦記日後的痛苦,甚至可以令後人無限心痛地懷念她,也許小涼,真的是幸福的!

穆荑看著他離去,心中嘆息,他走了,她亦會離開,離開這座王府,阿魚哥早已在七年前,死在她的心裡!

…… ……

大穎北方有少數民族國家,名叫契柯,時常進犯中原,先帝駕崩薄太后掌權期間,立幼主為帝,兩位深得民心的皇子出逃,朝臣不和、社稷不穩,契柯趁機掠奪我北方燕雲三州。今上登基後曾數次派出大將奪城,直至淳熙七年,即半年前才收復失地。北安軍王大將軍立下戰功,昨日受召返京,大軍入城當日,皇帝親登朱雀門迎接,全城百姓夾道慶賀,北安軍便於百丈寬的朱雀大街上列陣排兵,接受陛下檢閱及封賞。當日獲封不下百名,王大將軍榮封郡公爵,食邑五千戶。這是今上登基,迄今為止最為振奮和盛大的一場活動了,以至於受封朝會之後全京城百姓還津津樂道。

晉王為今上胞弟,受旨在宮中接待了北安軍將領兩日,第三日迴歸時卻帶上了右裨將沈擇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