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燥熱的季節,輕寒的心卻沒有一絲熱意。

自四月一戰,日軍一路狂進,廈門、合肥、徐州、安慶。

輕寒手指劃過地圖,每劃過一處,心都痛一下。如今已是七月下旬,前路茫茫,黑夜無盡。

亡國奴已是烙印,多少中國人刻在心頭,刻在額頭。

深深地無力感潮水般襲來,看到的、聽到的、感受到的,全是屈辱、憤怒。

輕寒坐在自己的小書房裡,窗外那棵高大的槐樹枝繁葉茂,枝椏間斑駁陸離的光影,如同輕寒此刻的心境。

八月上旬,北平臨時政府召集北平的文化名人開座談會。

輕寒受武田太郎的委託代表日方前去。

輕寒到的不早不晚,悄無聲息的坐在不顯眼的角落裡。

臨時政府用了心,會場佈置的高雅不俗,茶水溫熱醇香,兩面的窗開啟,對流風徐徐吹過,撲面而來的是桂花濃郁的香氣。

樓下,正是北平繁華熱鬧的地兒,叫賣聲此起彼伏。

已有不少人到了,相熟的忙著行禮、打招呼、寒暄。

輕寒聽著身邊兩人低聲寒暄。

“聽說昨兒李老師全家走了。”

“沒錯,全家老小。”

“往南邊奔親戚去了?”

“倒沒聽說南邊有親戚,也沒別的地兒去啊。”

“您沒這打算?”

苦笑一聲:“走?往哪兒走?飛機是軍方的,夠不著,火車站日本人守著,有錢也買不上票。僱個車,路都封著。想走,就得靠兩條腿,咱這把年紀,上有老下有小,怎麼走?”

輕寒面無表情,不動聲色觀察兩人。

倆人那無可奈何,鬱悶憋屈的神態輕寒全看在眼裡。

輕寒側頭看向樓下。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似乎與往年一樣。麻木,隱忍,淡漠,怯懦,這樣的國人比比皆是。

坐在這樓上喝茶的都是滿臉滿心的無奈,何況樓下為生計而奔波的窮苦百姓。

樓上的還可以選擇去留,樓下的只能在生和死之間奔走。

一瞬間,輕寒釋然了。

樓上的手無寸鐵,樓下的手無一飯。唯有思想,唯有心,唯有口。

樓下一隊日本兵路過,原本熙熙攘攘的街上自動讓開一條路,日本兵沒有絲毫停頓越過鬧市而去。

他們穿著軍裝,揹著槍,槍上帶著鋒利的刺刀。

再遠處,日本的軍旗國旗在微風中格外顯眼。曾經日本人只享受外交豁免權,如今,整個的北平都是日本人的。無論是南京維新政府,還是北平臨時政府,都是以日本人馬首是瞻,他們唯一能欺壓的是中國百姓。

這,才是國家的恥辱,這才是人民的恥辱。

我們,生而為人,上不能報效國家,中不能孝順父母,下不能護妻養子。

怎配為人!

輕寒冷硬的線條更加沉鬱,目光幽深,如寒潭般冰涼沉默。

大多數文化名人都到了,都是未見其人,已聞其名的文人墨客。

有大學教授、學術專家、畫界宗師、文學泰斗、書中霸主。

這滿室的文人騷客,社會名流,放眼望去,隨便一位便是聞名遐邇,名聲如雷貫耳的那種。

眼瞅著會場坐滿了人,互相行禮並低聲問候,正個會場依舊安靜平和,並未喧鬧。

臨時政府的要員姍姍來遲,竟然沒人注意到。人們依舊三三兩兩的低聲寒暄品茶,即是有人看到了,骨子裡僅存的清高,也不會主動起身跟這種偽政府要員套近乎。

那人身後跟著記者,記者看到滿屋子的大佬,直接忽略官員,繞過官員靠近北平的文化大佬們。鎂光燈啪啪直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