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一個將死之人,何苦費那麼多心計去殺他?不過是早死和晚死的問題罷了,如果有時間,當多思量思量怎麼對付吳三桂和滿清。只嘆天地會中有武力有蠻力的人多,但是肯動腦子或者有腦子的人是越來越少了……而有腦子的也不幹這玩命的行當,人家直接去科舉。

看著一群雞血打多了,兀自噴血的男人,陳近南覺得很傷腦筋,卻一不小心看到了一張很是熟悉的面孔。

“你是?”陳近南眼中一亮,看向茅十八。

“啊!對了總舵主,這位是茅十八茅兄弟,這次兄弟們能活著多靠他了……”長鬚老者替茅十八答道。

“姓茅?”陳近南一蹙眉,“兄弟從的是父姓還是母姓?”

“母姓。”茅十八應道,心中有些許的激動也有些許的疑惑,為何這天下聞名的天地會總舵主,居然如此……八卦。

“果然!”陳近南一笑,“待我先除去這奸賊,再與故人之子一敘!”

然後。

風起。

陳近南與鰲拜便戰在一起。

而一交手,鰲拜就知道,勝負已分。

眼前的男人還年輕,而他已經老了。也許十年前的他還可以與之一戰生死,但是現在……他早已經和時間進行了一場長達十年的車輪戰,戰後,拖著殘破的身體,再難抵禦後浪侵襲,身為前浪,總是要無可奈何的死在沙灘上的。

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

一劍刺穿鰲拜的肩膀,鰲拜冷哼一聲,手中黑鐵匕首一抬,就將陳近南手中的長劍割斷。

陳近南楞了一下,然後灑脫一笑,乾脆丟開長劍,施展出凝血神爪,但見他指尖由白轉紅,如同蘸了鮮血,妖異無比。持劍的陳近南是謫仙,無劍的陳近南是妖魔,更兇更險更喋血。

他戰鬥的姿態很優美,相比之下,鰲拜顯得有些狼狽無力。

鰲拜知道,這個人,只會越挫越勇。因為他的眼睛裡還有理想,而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雖然驕奢,雖然疏狂,雖然貪婪,但是鰲拜捫心自問,從未對大清起過異心,一連數代,他都為了他的君王戰在最前線,立下汗馬功勞,謂之開國元帥一點也不假。

他只是從來都不肯謙虛。

當所有人卑躬屈膝,匍匐在小皇帝面前歌功頌德的時候,他總是看不起。既看不起群臣,也看不起小皇帝,這些漢人的禮儀,他通通看不起。在關外的時候,滿情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看得順眼就稱兄道弟,從不管對方是貴族還是奴隸,只有心悅誠服,才會跪下去,不管對方是皇帝,還是乞丐。為什麼到頭來,他們征服了漢人,卻倒像是被他們征服了?壓彎了背脊忘記了真誠,只是一味的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只是很討厭這樣的虛偽。

從什麼時候開始,不虛偽就活不下去?蘇克薩哈跟吳三桂暗裡勾結,但是蘇克薩哈掩飾的太好,他拿不到證據。他當然知道沒有證據就不該管,坐在龍椅上的畢竟不是他,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把蘇克薩哈殺了,沒有辦法,他比那小皇帝更愛惜這江山,無論日後誰來當皇帝,但是打下這江山的元帥只有一人,開國元帥只有一人,那就是他。

但是他忘記了,當所有人都在虛偽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站直了腰桿,是多麼的突兀不自然。

於是,他下了獄。抄家的事情早已傳到他耳力,妻子女兒充了官奴官妓,叔侄弟兄被砍了頭,家中老母親為此吐血而死。他的驕奢,最終也只是便宜了那些抄家的貪官。

那一刻,他青松般不屈的背脊,彷彿被什麼打斷了一樣。

突然想不起,到底要為誰而戰,到底要為何而活。

那一刻,他突然發現他老了。

英雄遲暮,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