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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又惱,又不好發作,只得手足無措的枯坐。
鄂碩在一旁不動聲色,心裡卻不太敞快,年輕的皇帝一點兒也不像他的父親,從頭到尾,渾然就是個毛頭小子,哪有為君的氣勢,這個年輕人,與眾人口中睿智通達的少年天子相差很遠,與他心目中的乘龍快婿差得,那就更遠了。
人就是這樣,越想討好就越容易得罪,越要親近就越容易疏遠。親情、友情、愛情,但凡和“情”字沾邊的,要的都是緣分契機、水到渠成。執著強求,總會適得其反的。
賓主在水深火熱中熬了好一會兒,救星,終於到了。經過半年的恢復,烏雲珠的身體已經沒什麼大礙了,氣色也非常好,進屋的時候,那個平日裡矜持端莊的皇貴妃不見了,小兒女情態顯露無遺,“爹,你哄女兒說閒了就來京城,都四年了,若不是他下旨,你還不來呢。”烏雲珠抿著嘴,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委屈得叫人心生憐惜。鄂碩原本的一臉莊重謹慎在看見女兒的那一瞬,頓時化了,笑意將堅毅的稜角熨平,他不再是謹小慎微的臣子,不再是馳騁沙場的將軍,只是一個驕縱兒女的尋常父親而已。
“當初明知是爹哄你的,現在怎麼還來找爹算賬?”鄂碩笑著說。“不甘心,爹的一句話,害得我眼巴巴的惦記了四年,”烏雲珠賭氣道。
費揚古湊過來,“姐,前年我還到京城來看你了呢,因為是偷跑出來,回去時,爹連軍杖都給我用上了。”烏雲珠白了弟弟一眼,“我呸,你那是活該,事兒祖宗一樣,走到哪,哪就雞飛狗跳。”費揚古聞言,高興的一拍手,“對,所以自打我前年回去,爹就讓我跟他去打仗,害得那些亂臣賊子啊,雞飛狗跳,潰不成軍!”
“把別人打得潰不成軍?你自個兒能說這樣的話嗎?還總以謙謙君子自詡,知不知道羞字怎麼寫啊!”說著,烏雲珠伸手去揪弟弟的耳朵,費揚古吃疼,咧嘴道,“你就饒了弟弟吧,娘讓我做謙謙君子,爹讓我做血性男兒,可我卻活生生的被你掐成了事兒祖宗!”
烏雲珠拿團扇狠狠的敲弟弟的頭,眼中的淚不見了,笑罵不已。福臨在一旁看著,插不上嘴,心中,卻是溫暖異常。
姐弟倆的你一言我一語的鬥嘴,整個下午過得飛快。福臨看似無意的問了鄂碩現在的職位,隨即說了一句,等著聖旨吧。鄂碩卻雙膝跪倒道,不敢使萬歲費心,已為皇親國戚,感念萬歲體恤,卻不願領命。福臨上去攙鄂碩起來,說,“這叫什麼話,朕不是因為你是外戚才要加封的,朕是因為你有這個本事,你有這個功績。”
鄂碩固執的跪在地上,福臨扶他不起,他反而俯首叩拜道,“微臣年歲已大,望萬歲恩准微臣卸甲歸田。”福臨吃驚,“為什麼,什麼叫年歲大了,去年你還打了個勝仗,要真是不想打仗了,那也行,憑將軍的學識,做文臣留在京城也使得。”鄂碩支吾,“臣,有內情。”“不好對朕說嗎?”
鄂碩看了一眼女兒,又掃了一眼屋裡的太監宮女,默然垂首。福臨一揮手,吳良輔便帶著內侍們下去了。
“現在能說了嗎?”福臨坐到椅子上,很有耐心的問道。跪在地上的鄂碩沉吟片刻,才字斟句酌的說,“去年年底,微臣家中的族譜輾轉到了微臣的手中,長久以來,我們董鄂家的族譜總是比旁人的更隱秘,原來不知什麼因由,拿到自己手裡看過,這才恍然大悟。”
“北宋亡國之際,英宗之子越王被金軍帶到了關外,後來在董鄂處定居,以地名為姓氏,而微臣便是那被俘越王的後裔,微臣,其實,是漢人啊!”說到這兒,鄂碩的聲音顫抖起來,“微臣是漢人,可是這輩子卻在征服漢人的土地,鎮守漢人的疆土,一雙手沾滿了洗不淨的漢人鮮血,”鄂碩握緊了拳頭,激動不能自已,“如此罪孽深重,怎敢奢求名利?已然愧對先人,不敢說懸崖勒馬,卻指望能早一步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