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野是突然從那團陰影裡出現的。

長劍一揮,利箭便轉換了方向,直接插入了茅草垛裡!

“王爺小心,有刺客!”

這是周清懿頭一回聽清棲野的嗓音,比想象中要成熟穩重。

謝晏詞當即護著她進了屋舍之內:“快!滿福,把你爹孃也帶進來!”

“得嘞!”

一家人藏在了家中,燭火也被棲野吹滅。

婦人難免覺得害怕,一邊抱著滿福,一邊擔憂的問道:“大丫頭,平常在京城裡,你也經常遇到這種事嗎?天子腳下,居然敢殺人!”

“娘,沒有的事,今晚是第一次碰上。”越是在這時候,她越不能驚慌,“估計是來的路上被有心人盯上了,他們覺得王爺身邊沒帶侍衛,方便下手……”

“謝公子可是皇上的孩子!他們怎麼敢!”養父扯著周清懿往裡藏,“大丫頭,別站在外面,萬一又有人射箭,該咋整?”

謝琰清。

她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口蜜腹劍的男人。

雖說被肅妃連累,每日在府中靜修,但並不妨礙他的手下與眼線仍在活躍。

“這裡,恐怕不安全了。”她悄聲詢問謝晏詞,“我怕他們對爹孃還有弟弟下手,不知……我能不能將他們一起帶回王府?”

原來拒絕蘇氏請求時,她說的都是實話。

後宅目前就她一個王妃,暫時還沒有其他妾室。想管理僕人,那是她一句話的事。若想在王府裡添幾位家人,還需要得到他的准許。

“這不是理所應當麼?”他都沒有猶豫,“岳父岳母年紀大了,哪能天天在這兒勞作,該接回家享清福!至於滿福,得找個私塾讀書,總不能子承父業未來只能種田吧?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安全問題,必須要把他們帶走!”

“……不會讓你為難吧?”

周清懿想起前世,謝琰清總會在細節上找茬,彈劾別人,她總擔心會落下話柄。

謝晏詞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事關你的親人,我還怕那點唾沫星子?他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反正我又不會掉一兩肉。放心!”

於是,在王府近衛前來增援之後,她領著章家人一起離開了。

養母吳蘭臨時收拾了一大包行李,養父章楨幫忙搬上了馬車。

本以為是老兩口積攢了大半輩子的財物,可聽到敲擊鼓面的聲響,周清懿還是晃了神—

“撥浪鼓?!娘,您怎麼把玩具帶來了?滿福已經不是小孩子……”

“這些啊,都是你以前愛玩的。”吳蘭揭開包袱一角,“我都擦乾淨了,沒捨得丟。就想著,哪天你也有了孩子,我也拿它們去逗她。”

她的心口恍若遭受了重擊!

上輩子的自己,還真是蠢鈍如豬!上杆子倒貼壓根不在意她的周家人,以至於被接回京城後,至死也沒尋到機會回京郊,見見真正掛念她的人。

至於章家最後的結局,她也並不清楚。

“大丫頭,是不是害怕?還是哪裡不舒服?!”

見她側身望向別處,淚水洶湧,吳蘭有些急了。

“不,我不怕!”她強忍住心緒,撫上那雙溝壑縱橫,沾滿勞動痕跡的雙手,“你們儘管安心住下,哪怕是為了你們,我也絕對不可能畏懼分毫!”

章楨把包袱重新系好:“大丫頭,別太為難自己。我們把你養大,又不是靠賣你去求榮的。得知你現在過得不錯,夫君人也好,我們就放心了。爹的身體還可以,去了王府之後,誰敢對你不客氣,誰敢害你,有爹幫忙!”

周清懿垂眸,努力想把眼淚憋回去,卻再次失敗。

他並不清楚:藏在暗處的敵人,往往比山野間的豺狼虎豹都要殘暴陰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