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了。胸悶,有堵牆壓在心上。想到他是這樣,想到你也是這樣。這兩者是有區別的,前者是無望,後者是沉淪,兩件都是極端,結果就一樣。

很久沒聽到你的歌聲了。把你的信也丟了。

好冷。沒有什麼比冰還靜吧,山也是空空落落的。滿目寂寞的顏色。

心臟越來越脆弱,脆弱到擔不起你的名字。你在哪裡呢?君未?好像,你在天一方,我在天一方,我們不能再共寫同一篇日記同一首哀歌。曾經那麼近,怎麼遙遠到像是永遠不見。

對不起,君未,就是再見,又該如何表白。我是壓迫自己的牆,我是阻隔自己的溝壑。我要完成縱身一跳,卻不具備你的姿態。

江邊有一隻白鷗,飛起,遠去了,消失了。細浪衝沙,我聽見有聲音低語,“你是一朵淚,抑鬱在我心裡”。

心痛,心真的好痛。

對不起,君未。沒有不計後果的勇氣,最想對你說的一句就無法直白。連去找你都像一場場夢遊,找到你,未必就有決心去做改變。好想為你不顧一切,情怎麼總是兩難呢?

想你,君未。渴望你就在身邊。

身體感覺也越來越糟。胸悶,心痛,睡不安寧,這幾天連肌肉也一塊一塊地疼痛。好像到了崩潰的邊緣,可幸還能掙扎著回來。他的面前,連半句話也不想說了,不是害怕他再施暴力,是真的無話要說了。想跟你說說話,你在哪裡?以我的力量不知道還能掙扎幾次,又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到你。見到你,又能做些什麼呢?我清楚,你的寂寞比我更深,你的寂寞,無人能幫你解救,即使有我。

君未,怎樣才能停了我的憂傷,我的想念?我的糾結的心,我的每一根神經,每一塊肌肉,何時得以鬆弛呢?

手指寫到發紫。寫完,又將信稿撕成一片一片,再一片一片,扔進江裡。江面結冰,白色的紙片停落江面,如一地羽毛。心痛,不為目前的丟失,只為徹心徹肺愛著的人也有不能跨越的隔膜,也會錙珠必較,犯同樣的錯誤,還固執地互不饒恕。韓綺梅自語,都是自己造成的。

又聽到一線洞簫的聲音。來自冰河與雪山的交界,持簫的手指沁涼,洞簫上有殘雪的影子,吹簫人的雙腳踩在冰渣上,在雪與天的邊緣,腳已發紫,夕陽褪盡前的顏色。簫管漏入冰渣,簫聲幽隱卻不能流暢。她看見自己著一襲白衣,髮梢飄向山尖,赤腳在冰河上,在蒼茫的荒野吹一首要縱身飛越又甘願在黑洞浮沉的曲子。她凍到僵直,卻未倒下。回去時,天空飄雪,滿目的素色,從此岸到彼岸的空無。

隔天中午。風有些大,不時有呼嘯聲。十二月,最喜用古老而寡情的曲子,唱喑啞的終歲的輓歌。有敲門聲。這人敲門敲得猶猶豫豫,遲遲疑疑,韓綺梅問了幾次是誰,那人也不作答。她起身忽地將門開啟,竟是鍾澄羽。

鍾澄羽著一套白色拼黑色條紋的運動裝,整潔地站在門外,讓韓綺梅覺得眼前的鐘澄羽煥然一新。以前的他,西裝套在身上,也總是左右兩片衣襟長短不一樣。

鍾澄羽進門,一臉陰鬱,像有什麼重大的事情發生,他低沉地問韓綺梅,過得可好?

韓綺梅見到久違朋友的喜悅迅疾褪去,慨然道,你看呢?

鍾澄羽揀了個椅子坐下,似有許多話要說卻找不到源頭。

韓綺梅遞上水,笑說,讀研的人就不一樣,你原來可不這麼深沉。

鍾澄羽放下水,那手竟有點顫抖,茶杯著地時歪斜了一下,茶水濺出,在地上留下一灘水漬。韓綺梅拿來一張小凳,把茶杯擱小凳上,疑惑地問,有什麼事嗎?

鍾澄羽抬頭,看著韓綺梅,眼睛裡冒出豁出去的神情,十分突然地問,有田才子的訊息嗎?

韓綺梅心臟一陣緊縮,立即說,沒有,我孤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