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受不住哥哥父母的連番轟炸,最終把能說的,都說了。

還被罰了三時辰的面壁,十日的禁足。

苑明溪十日的禁足期剛過,瑾州便來信了。

姐夫和外甥女出事了,苑旭看著手中的書信。只覺得這紙似有千金重。

七月下旬的澧江上,暑氣漸散,秋風颯颯,兩岸綠樹紅楓,金桂飄香。

宛矜玥卻沒心思賞景,更沒心思吹風。

從未出過遠門的宛三姑娘,暈船。

在河上飄了十幾天的宛矜玥如今已成了紙片人,風吹就倒。

她只好每天安安穩穩地躺在船艙廂房,日夜顛倒的發著呆,偶爾聽著雲媱編著離奇的故事。

那是一個安靜的夜晚,連風吹過水麵的聲音都沒有。

火光突然衝破了天際,與之相隨的,是木頭燃燒的焦糊味。

白日過量的睡眠,使宛矜玥第一個發現了異樣。

隨身攜帶的手帕用茶水打濕,宛矜玥聽著雲媱的話語,迅速動作。

蒙著濕漉漉的手帕,沖了出去。

宛父所居的廂房,此時火光沖天。船板上,被火煙嗆醒的人們亂作一團。

會水的便跳船,不會水的也撿了輕快的木板跳入了水中。

唯有一身小廝打扮的宛矜玥,在往火光裡沖。

那是她的父親啊,她已經沒有母親了。

四年前,母親在自己面前咽氣的畫面再次在眼前閃過。

宛矜玥的面頰上流下了一行又一行淚。

雲媱的心疾速的抽痛了起來,那一刻她分不清,是自己在痛,還是宛矜玥在痛。

當年的她,聽見母親雲染慘死的訊息,心裡也是這般抽痛。

「讓我去,交給我,宛丫頭。」隨著雲媱的聲音響起,宛矜玥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

她只能看見「自己」披了打濕的棉被,衝進了火光中。

「自己」拖出了,燒成焦炭般的人。

船要沉了,「自己」拖著那人,跳入了河裡。

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跳進河中,那江水冰涼刺骨。

秋天原來已經到了,冬天還會遠嗎?

翌日的她,是在刺眼的陽光中醒來的。

她手中緊攥著的,是一角燒得焦黑的衣料。

胳膊疼的抬不起來,腿也沒了知覺,她用盡全身力氣,還是沒能使自己從河灘上坐起來。

疼痛夾雜著疲憊,宛矜玥再次沉沉地睡了過去。

八月初的瑾州城,不少百姓已經開始準備過中秋節的物品,全城上下,喜氣洋洋。

城東南的潁郡王府,卻靜默地掛上了喪幡。

郡王一行,走水路,低調行事,未掛官旗。行至崇玥交界之處,遇惡匪,全船皆焚,逃生者不足十之一二。崇玥二州,派水性上佳之兵,苦尋數日,郡王至今無訊。

一身重孝的宛子陽,坐在議事的廳堂。

環視一圈,除了自己,家裡再無男丁了。

大妹妹眼眶通紅,顯然是早已哭過,二妹仍在抽泣。

向來內斂的陳姨娘,站在角落,低頭不語。

祖母面上不顯,卻一夜之間,頭髮盡白。

父親和三妹,屍骨無存。

宛子陽重重地嘆了口氣,默默起身開始忙活起來。

明知屍骨多半是尋不回來了,但宛子陽還是派了十幾個身手好,懂水性的府中護衛沿著澧江搜尋。

做兒子的,總要盡最後的努力不是。

靈堂已經設了起來,裡面擺著兩副空棺。

報喪的帖子也派了腳力好的小廝前往各家去送了。江州舅父家,信還是親自寫一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