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窮還聽出香荽的另一層意思:像他這樣的人,真下定決心,是無人能勉強他的;若不夠真心,再說的天花亂墜也無用。

所以她根本不問。

他張張嘴,很想告訴她些什麼,又覺得不必說、不用說,因此就對著她微笑,輕聲叫道:“張姑娘……”

香荽“嗯?”了一聲,也對著他笑,看看他的眼睛,又看看他的鼻子,再下移到他的嘴唇……彷彿在評價他的五官長相。

王窮只覺得隨著她的目光移動,彷彿有一隻手在撫摸自己的五官。最後,當她的目光落到嘴上的時候,他的嘴唇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一種從未經歷過的心靈顫慄席捲全身,血液上湧,瞬間就紅了臉。

香荽見他好好的忽然間臉紅得像塊大紅布,詫異極了。

王窮見這罪魁不僅若無其事,還滿臉疑惑的模樣,真是哭笑不得,慌忙掩飾地問道:“這個……剛才進來的時候,聽張少爺說,只要心中寬敞明亮,住在哪都一樣。敢問張少爺,可否想過在什麼樣的地方生活?”

她可曾想過去那個皇城裡面生活呢?

王窮一邊想,一邊努力平定心緒。

香荽笑道:“住哪,也不是我想的。不過,只要活得高興,住哪都一樣。”

見王窮似乎對這答案不滿意,忽然興致勃勃地告訴他道:“以前在清南村,我們就是農家娃兒,滿山滿田地的跑,可開心了。好些有趣的事呢!後來,我在流放的途中被……那個……擄走了,開始有些心慌,後來也很有趣。當然,我覺得有趣,別人也許不這麼認為。”

她指著虎子和黑娃,又拍拍身邊的白果,笑道:“那時候,我們四個一起玩,在虎王寨裡……呃,撿鴨蛋哪……挖那個……陷阱什麼的……”

王窮納悶地插嘴問道:“撿鴨蛋?”

香荽抿嘴笑,用力點頭道:“撿鴨蛋!”

說完,轉頭對白果眨眨眼睛。

白果、黑娃和虎子就同聲笑了起來。

王窮見他們這樣,顯然擁有一個共同的回憶,便誠心請教道:“張少爺可否跟在下說說這撿鴨蛋?”

香荽就跟他說了。

她說得十分生動,並不光是撿鴨蛋練輕功的艱辛:

夕陽西下的時候,金輝灑遍果林,牛羊悠閒地在山下啃草,鴨子在沼澤地裡亂竄……

掉進沼澤地時,她不說嚇得面無人色,卻說情急求生,想抓住身邊鴨子借力。驚得鴨子“嘎嘎”亂叫亂跑,跑著跑著屁股後頭掉下一顆蛋……

王窮再也忍不住,跟著她大笑起來。

開懷暢笑,毫不矜持,就像跟他們一起去撿了鴨蛋一樣。

笑畢,他忙又問挖陷阱是怎麼回事。

香荽就笑眯眯地告訴道,那時候,有人在追殺她和魯三叔他們,她就和虎子他們琢磨出一些小把戲,把虎王山挖得“遍體鱗傷”,到處是機關,沒人帶領,根本別想上去……

“踩一泡屎那是最走運的了……”

王窮笑著笑著,就失神呆看著她。

她笑得燦爛無拘,同他見過的端莊閨秀都不一樣,完全是未經雕飾的天然。

他沒有聽見悲憤的訴說,沒有聽見絕望的求救。

被土匪擄走的生活原來是這樣的。不知情的,還真想被擄走一回呢。

他極容易就被她苦中作樂的精神感染,跟著她一起開懷笑了起來。可他知道其中經過不完全是這樣,只是因為她覺得開心,那便開心;換一個人,只怕是苦大仇深的憤恨了。

“那現在呢?”王窮又問,“沒有鴨蛋撿了,還覺得自在嗎?”

香荽很肯定地答道:“那是當然了。一家人都在一起,住著王府,不愁吃穿,不知道多開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