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花昭便怔住了。

然而黎安的話還沒有說盡。

「因為呼延律抗命不從,本就不喜歡這個兒子的匈奴王,疑心他有謀反之意,於是親手殺死了他。」

「……」

「……死後,呼延律被挖出雙眼,丟於泥潭之中,受萬人踐踏;而他的遺體則曝屍荒野,受野獸啃食。」

黎安之後的話,花昭已經聽不見了。

在短短的幾分鐘內,她的認知就這樣被顛覆了。

她恨了這麼久的呼延律,原來和她一樣,犧牲自己,保護了黎民百姓。

她憎了這麼久的藍眼睛,居然染上了血汙,甚至沒能再看一眼這天地。

她「死」後,人民為她慟哭,衣冠冢前香火裊裊,千年後得見天日。

而他死後……

而,他死後……

而他,死後。

……

「——唔!!」

酒店臥房的大床上,沈鬱休從睡夢中突然驚醒,他額際遍佈汗水;他的雙眼深處,隱隱透出一陣痛意。

……又做那個奇怪的夢了。

窗外天色還未亮,但沈鬱休睡意全無。

他捏了捏鼻樑,自床上起身。他只穿了一條睡褲,精壯的上半身沐浴在月色之中,背脊上布滿淋漓的汗水。

自他回國之後,他總是斷斷續續做一個怪夢。

在夢中,有軍馬嘶鳴,有斷臂殘肢,他在夢中化身一名古代將軍,拼殺在戰場最前線。

那些夢沒有顏色,沒有聲音,彷彿是黑白的默片。

他為此看過幾次心理醫生,但醫生告訴他,他只是籌備電影壓力太大,所以才會在夢中把自己幻想成衝鋒陷陣的將軍,想要突破現實中的障礙。

沈鬱休一度接受了這個說法——直到某天晚上,他的夢中多出來一道身影。

他在夢中兵臨城下,抬頭仰望高高的城樓。在那城樓之上,一名少女姿態曼妙,翩然起舞。

在這重重疊疊的黑白夢境中,唯有少女身上的紅色舞衣,成為了點綴這世間的唯一一道光亮,驚艷了他的視線。

可不論他怎麼努力看,都無法看清那名少女的樣貌。

這是什麼夢?

那是什麼人?

全都無解。

沈鬱休做夢的頻率並不多,但唯有這一次,怪夢變成了噩夢。

他夢見,他的眼睛被人剮了下來,他很痛,很痛,可他卻無法叫出聲。

沈鬱休揉了揉眼眶,跌跌撞撞地走向浴室,開啟了頂燈。

刺目的光亮讓他下意識地閉眼,隔了幾秒才睜開眼睛看向了鏡子之中。

——鏡中,他眼睛裡布滿血絲,看著尤為可怖。

沈鬱休注視著鏡中的自己,緩緩抬手抵在了鏡中的倒影。

鏡面冰冷。

這些怪夢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夢中的人,又是誰呢?

作者有話要說: 小虐怡情……

全文只有這章一點點點虐啦。

——

一百紅包!

第39章

花昭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家中的, 她渾渾噩噩,滿腦子想的都是在博物館聽到的那些話。

一直以來,她在呼延律身上傾注了亡國之恨、殺父之仇, 但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來呼延律並不是她所想的那樣冰冷無情。

在見到和呼延律長得一模一樣的沈鬱休時, 這份複雜的恨意又轉移到了沈鬱休身上,每次見面, 她都主動出言挑釁……

……想起之前見面的種種不愉快, 花昭一頭栽倒在床上,雙腳在被子上一通亂蹬, 哇啦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