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江嘆了口氣,月茹又回孃家了,這事本該由她來管,無可奈何之下,靜江只得先擱下手邊的工作,破天荒的一個人帶著她去四川路挑裙子。

貓貓選中了一條白色的連衣裙,有泡泡袖,但是沒有誇張的蕾絲花邊和無數的荷葉邊。

它只是很簡潔,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白,白的很透明,很樸素。

偏偏穿在貓貓身上就像一個小公主。

所以她一穿上身就不肯脫下來了,然後靜江便帶她去拍照。

彼時整個幼兒園的人都到齊了,貓貓是最後一個,所有人都在等著她,貓貓一到心裡很害怕,忙和老師說對不起,再加上靜江親自打招呼,黑皮老師說:“沒事,就遲到了五分鐘,前面是別的班,現在才是我們。”

靜江便笑著在一旁看,看到自己的女兒鶴立雞群一般的站在最後一排,渾身上下散發著卓爾不群豔光,雖然只穿了一條白裙子,可她看起來隱隱已有了一絲桀驁不馴的氣象。

靜江突然有點感慨,她的女兒,她的小不點,曾經腳傷那麼嚴重的時候連路都不能走,只能抱在手裡,現在居然已經高到要站到最後一排去了。

他的眼眶突然發酸,那是為人父的辛苦和心酸在那一霎那爆發到頂點,他揉了揉眼睛,聽見攝影師喊:“一二三!”,原本他那沒什麼表情的女兒突然像是聽了號令一般笑的那麼燦爛,幾乎灼傷了他的眼睛。他有點啞然,心疼她居然能笑的出來,他想,果然是個孩子啊!吃再多的苦頭終究會忘記,他告訴自己,以後一定要好好補償她,他要一直把她帶在身邊,一刻都不鬆手,因為想要傷害她的人那麼多……

那張照片幾乎是貓貓從小到長大以後拍的最好也是最美的一張照片,雖然她自己心裡也很清楚,她笑的很勉強,可是那有什麼關係呢,只要拍出來漂亮就可以,誰能保證自己天天都快樂?

再說拍照片大家都是假笑,這又不犯法。

她回到家,和父親一起,只是才一進門,月茹看到她那條裙子就諷刺道:“哦喲,又哄著你爸為你花錢了啊?這次買的又是什麼裙子?!”接著數落道,“你衣服還不夠多嗎?還要買?年紀那麼小就知道要好看,長大了還得了,不知道要幹出什麼不要臉的事情!”

貓貓知道那不是好話,她在彩虹老街長大,聽慣了這些辱罵女孩子的話,明白其中含沙射影的意思,她心裡又難過又忿恨,別人可以這樣說?可是我是你女兒?我做婊#子難道你很快樂嚒?

她真的很想問問她媽媽。

但她沒有,僅僅是抿著嘴,幽怨的看了一眼她母親,便轉身回到靄芬的房間裡去了。

靜江忍而不發,指著她道:“你和孩子計較什麼?她拍畢業照沒有新裙子穿,難道穿舊的破的?這事其實應該你幫她做,但你這個媽媽幫她做了嗎?”

貓貓在房間裡聽到了,但她愣是沒有哭,把眼淚逼了回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養成的這個習慣,大概是由於月茹特別喜歡看她哭,每次看到她哭,她能看到母親的眼底閃過一絲痛快,然後這種痛快一閃而過,很快又被其他複雜的情緒所取代,這是她從孫慧茵身上學到的,孫惠茵弄傷自己之後會回到她身邊來看她痛苦,看到她疼得不能自已,就會特別開心,所以為了不讓對方感到快樂,她不能哭,她死活都要忍住。

她知道,月茹變態的需要一個人來分擔的她的痛苦和折磨,而這個人不能是別人,只能是自己,她認定的自己必須和她同一陣線,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孩子受不住了,選擇了逃亡,月茹一個人揹負著磨難前行,心中不忿,無處發洩。

她想,誰都可以拋棄她,甚至是方靜江,可是貓貓,她答應過要和自己生死一起,她怎麼能拋棄自己呢?

她從來沒有想過一個四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