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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染姐……琵琶吧。”
“那就用琵琶了。”月染回頭吩咐後如一尾輕羽從臺上躍下。劈手便奪了我手中的扇子,而一旁樂臺上的樂師馬上將自己的樂器獻了出來。我伸出雙手接了。鑲嵌著螺鈿的一面彩漆琵琶和牛角的撥子就這樣交到了我懷裡。
“去吧。我要聽,”將我推上高臺前。月染攀著我的肩膀小聲說:“要多少年之後,這些人還都能記得咱們在此獻技※以,即使是有一天……也會有人記得咱們。”
喧譁中,一直緘默的夜羽忽然灑出串蒼涼的音色,我沒聽清月染到底說了什麼。
呼了口氣,踏上了用彩毯和竹篾彩紙裝飾成蓮花的高臺。夏日午後依然猛烈的陽光從高臺之上挑起的帳幕透過,落在我的臉上。
是啊,我在擔憂的心情是如此可笑,他們不是敵人,而我也不是要殺死他們的屬。此時此刻,站立於此的,是長安城平康里伎樂坊最好的伎樂——墮天。
手從光滑的琴身上掠過,我摸過了這面琵琶上鑲嵌的精緻螺鈿,在我的指尖碰觸下,繁複的凌霄花於意識中綻放,夜羽因此唱頌出瑰麗的歌聲。我站立在浮光掠影中閉上眼睛,耳畔剛剛還是長安城最繁華市集的喧譁人聲,化為山間的翠林松濤,如海浪般陣陣連綿。轉身,一陣清風從人群外蕩起,衝的懸在樂臺上的錦帳獵獵翻動作響。
若不見,便靜心。
牙板擊敲。一聲,山風盡散,林濤止歇。復又擊響,由慢轉快,漸如密雨落荷葉,碎聲兜轉,節節清脆。數十響後突的一緩,頓出幾聲後便收在一片寂靜之中。
觸手玉的撥子早就抵在了弦上,單等這牙板一收,趁餘音未及蕩盡的瞬間,震腕輕挑,一串噴珠濺玉的金石之聲直追那未盡的餘音而去。
清音錚錚,初如珠翠垂簾於風中轉響時散落,彈跳激盪。進而匯流成泉,緩緩低吟中銀波奔湧,合流為一汪深潭。潭水靜若沉璧,遍植八寶蓮花,銀葉嫋嫋舒展,之上託含苞紫蓮,朵朵剔透,朦朧可見黃金之蕊藏於芯內,寶色耀目。
碧水動盪,其下若有錦鱗潛游,浩如煙海的蓮葉漸次款款擺動,陣陣妙音中仿雜入顰鼓震響。萬丈天際一聲劈裂,展眼間滾過一泓白亮的烈焰,熱炎翻騰如水波粼粼,剎那未盡殘火若丹爐傾倒,滾燙灼熱由天而降,瞬時便燒的碧潭蒸騰蓮葉枯卷,佳美之地如墮千燃地獄,化為一片火海。突鼓聲大作,銀波乍裂處現英武神將,碧甲銀盔,背立於齊腰水中,揮手間潭水化為急雨,銀珠逆流回天,迎向流火。一片轟鳴中,烈風中猶若冰水濺熱鐵,喧譁作響。未及一刻,天火係數撲盡,碧甲神將拱手拜天,緩緩沒於水中,鼓聲漸歇,四下靜極。
突然一尾百尺碧色蟒身擊碎潭水,迴旋翻動中,媚紫千蓮綻放,薰香撲面,映的蟒鱗一片星辰璀璨,明豔炫目。未及細觀,巨蟒已然沉入千尺潭水,只餘一泓漣漪波動,淡入水色之中。
當心一畫,我收了已然發熱的撥子。
梵音八品之——魔守。
輕啟雙目之前幻像便散去了,我睜開眼睛,被日光穿透的華美錦帳正被最後一縷清風放下。
方垂手,咔的一聲,架在腰間的琵琶齊頸而裂,突兀的斷為被弦牽著的兩截,脫手落到了臺下,硬木摔出聲悶響。
輕撥出一口氣,我合攏了雙手,深躬襝衽拜下——此時,本該嘈雜不堪的西市藝場,此時如同歇市一般的安靜。圍攏著的人們寂然無語,連站在臺下的月染都面色茫然的僵立著,張著點了胭脂的小口定定的看著我。除了心中尚未蕩盡的夜羽琴聲,我只能聽到眾人盡力想要屏住的呼吸。
身後一聲脆響,隨即便是串連續的擊敲。一瞬間的,似乎被凝固的時間突然的于堅冰之下破碎,掌聲和歡呼終於響了起來,先是稀稀落落的,轉而如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