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了她一眼,我佯嗔道:“這麼說我,我可真生氣了。”

嬉笑間,一場皮影戲鳴鑼收場,月染坐正了,我也收攏了雙手肅立一旁。那些宮女安靜的走出行禮,在撤下了映戲的白麻布,又推開了屏風,拉下了窗子上照著的氈子之後,她們悉數躬身退出,掩上了雕花的木門。

“好麻煩,她們都是太子殿下的人,所以我有些不敢造次呢,呵呵,怕殿下會怪罪我沒有禮數。”做了個鬼臉,月染回身撐開了窗子。我從雕了字的窗欞看出去,屋後是一座安靜的小院落,精巧修剪的如飛雲一般的松錯落有致的植在其中,斜陽將一層夾雜了淡紫的金敷在低矮的松針上,溫暖的炙烤出清洌的香氣。

一再被提起的,會隨著月染的講述,按照我的樣貌做出皮影人偶的太子殿下……是個怎樣的人呢?

“難得你會問起,我還以為你真是不食人間煙火了呢,”靠上了窗欞,月染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低下頭,手指在託著的碗邊划著圈:“知道嗎,荀子,我呢,一直都當他是家人……我是說太子殿下。”

我捧著酒,也微笑著看她——月染的表情很幸福,那種恬靜的笑意,是從心中湧出來的。

“吶,”月染眨了下眼,恢復了佻脫的神情:“太子殿下啊……他是個很好的人,即使是站在皇子中,他都會有著與眾不同的高貴和優雅……從小時候他就是那樣,總是很少說話,但是會向所有人微笑著……可是我知道殿下不開心,他總是和我說不喜歡這長安城,會感覺很憋悶,總是希望能變成鳥兒,從這樊籠一般的深宮飛出去……”

美豔的舞姬眉頭深鎖,為了她的主人煩惱著,我忽然明白了這煩惱也是奢望——生於皇族的貴人,人生從一開始就等於被禁錮了,他們只能停留在一個地方,也許一輩子都無法走出那個天下最恢宏的樊籠。

“月染姐,”我從她的手中拿過了酒碗,又將倒好的一盞涼茶捧過去:“您,很親近殿下嗎?”

“嗯,”月染點頭,然後突然笑了起來:“我呀,是一直都將殿下當成兄長一樣愛戴著。荀,這些話若是說出去,就是大不敬吧。但是我就是這樣認為的,雖然這件事情……實際上這樣的我……根本不配……不要拿走酒呢,我還要喝。”

知道她有些醉了,我閃過了月染的手,將一枚胡餅放在她掌中,又去開了一甕貼了“羅浮春”的黃酒:“我可是不成了,已經有些頭昏了。不能再吃這烈酒了,咱們換了甜酒吧。”

拂了臉頰,月染小小的嘆了口氣:“我好像也開始熱起來了,照娘經車我呢,說我見了酒就會攔不住自己,但是一喝就會醉……真想永遠都能一醉不醒,那樣就不會有煩惱了……”

“不會的,只會醒來之後更加頭痛。對了,那位照娘,應該很關心姐姐……”我想起了那位令人感覺氣度非凡的宮女,還有她偷盜牡丹的癖好。

“啊?荀子還記得照娘嗎……前幾日她還向我提起過你呢,好巧……頭好重。”

見月染看我的目光都有些凝滯了,我忍不住扭過頭偷笑,又轉回身正色勸她:“您吃酒吃的太急了,還說今夜要留在此處賞月呢,一會兒要是醉倒了,我可沒有力氣和璃光大人一樣,將您抱回去。”

這句話說出來,我便發現月染的臉上更紅了,她沒有與往常那樣牙尖嘴利的就辯駁回來,而是轉過了頭去,手指撥弄著臂上的金釧。

“荀子,我……”

“嗯?”噙了口羅浮春,我挑了眼角看著嬌羞起來的女孩。月染沉了一刻,彷彿是要做出什麼決定一般的雙手交疊著放在自己胸前:“其實……”

我心中忽然一動,身旁的少女從櫻唇中欲吐露出的話語讓我沒來由的一陣緊張。急速跳動的心中彷彿被一箭穿入,在漏了一拍之後,一股熱流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