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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彭石賢當時並沒把這些詩送給李超蘭,不知是因為他有太強的自尊心呢,還是有太強的自卑感。他把這些詩抄在一個小本子上,常常放在內衣口袋裡,卻不敢把這些詩稿給別人看,在當時,他的詩友們也沒有誰承認自己寫過這樣的詩。他們想,愛情詩大概只有在有了名氣之後才可能公開發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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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第一節課的時候,仇老師帶給全班同學一個令人欣慰的訊息:申學慈已經參加工作,當了小學代課教師,還擔任了少先隊輔導員,他昨天到縣城開會,約定今天下午來校與大家見面。寒假裡,申學慈就告訴過彭石賢,龔鎮長答應了安排他去當老師。他還說,如果他真能拿到國家工資,就一定要來學校看望老師和同學,不料他這麼快就來了。
申學慈能得到這份工作自然激動萬分,同時,這也讓龔淑瑤可以標榜她的秉公辦事。大概沒人知道她這面子是賣給張家人的。張仁茂一生不肯求人,但見申家人可憐,他便破例去找龔淑瑤:“鎮長,仁茂佬跟你說句話,求件事,我說這世上的男人沒有比申先生更傻氣的,這世上的女人沒有比申家女人更作孽的,學慈呢,也沒有哪個孩子比他更老實可憐的,老天爺把他們湊在一起,說到背時倒運,世上沒第二家了,聽說你答應給學慈安排一份工作,你就早早成全了這樁好事善事吧!”龔淑瑤當時聽了沒吭聲,但從事情的結果看,她還是琢磨透徹,思量清楚了。
申學慈下午來學校時,用了他半個月的工資給仇老師買了禮物,還給全班每個同學買了個筆記本作記念,仇老師特別高興,他在申學慈與全班同學見面的時候,發表了一篇熱情洋溢的講話,對申學慈極表稱讚,說能遇上這樣的學生是他的幸運,是他人生中的一種安慰,他預料申學慈將在國家未來的建設事業中放出燦爛的光彩。
申學慈當時激動得哭了,連話也說不下去,幸而他事前寫有一首致老師與同學的詩,便照著唸了。詩中是這樣一類的話:如春蠶吐絲,他將為教育工作耗盡心血;如蠟炬燃燒,他將為祖國獻出青春。這首詩使用的雖然是一些落套的形容詞與比喻,但不能說表達的感情不真實,只是用在這種場合似乎有點不切情景。本來,他這首詩是應彭石賢之約而寫的,假期裡,申學慈看了彭石賢寫的長篇敘事詩之後說,以前與他通訊的那位匈牙利朋友就是他們學校詩社的編輯,他建議彭石賢也成立一個這樣的團體。前不久,彭石賢已邀集到幾個人,並收集了些稿件,便給申學慈去信希望他能寄些詩作來,申學慈接信後果然帶來了幾首詩。彭石賢告訴他說,詩社的事正在籌辦之中,不信辦不起來。申學慈表示他十分願意與詩社保持聯絡,一定積極投稿。
同學們對申學慈的到來都十分欣喜,並很快集攏錢來,一致決定去縣城照張合影。只有陳燦英藉故沒有參加,彭石賢猜想,這大概是因為申學慈在答謝同學們的講話時,特別表示了對陳燦英的感謝,申學慈說及這些可能是出於赤誠,而陳燦英卻很可能是多心,認為再與學慈糾纏已經沒有好處。
然而,十分意外的是,申學慈果然有點“糾纏”的意思,他認為陳燦英沒有來參加照相,是因為有以前那封信的事而感到不好意思。而申學慈對當時不敢回覆陳燦英的信,未敢答覆一句話,至今抱著歉疚,也留著一些懊喪,這次,他竟然拿出了一個十分大膽的舉措,請彭石賢替他轉交給陳燦英一封信,信沒有封口,其中還有一首詩。開頭幾句是:
忘不了那一陣春風,
雖然是匆匆地擦身而過,
卻留給我無限的溫馨。
忘不了那一陣春風,
已經是梅雨連綿的季節,
能否拾得起那片落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