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我膽小。。。 ”猴頭又轉過話來,“真要幹這種事,就得單線聯絡才是,你沒見過書裡面都是怎樣寫的?不懂麼!”

“反正我已經說過不參加了,可我決不會跟別人去說什麼的,放心好了。”彭石賢一個‘悶子’潛入到水底下去了。

真是兩個幼稚得可笑的小反革命!在回來的路上,兩個人還在賭氣,都不說這事了。而彭石賢在心裡想:這猴頭是不是曾明武派他來的?他們是不是已經真有了一個人民自由黨,這就是在單線發展組織麼?彭石賢又感到有點後悔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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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道者自我標榜為得道者,“反右”即是一例。指進言者為“右派”,進而又誣“右派”為反動派,在一片打鬥聲中,人人口誅筆伐,附勢者究竟是些什麼人?一個政權到了指鹿為馬的時候,是不可能不釋放、利用和培植一批邪惡者的,他們歪曲事實,製造矛盾,以至弄出了一條“整風必然導致肅反”的規律,不錯,不抓反革命,人們就不知道什麼叫做恐怖,也就不會明白他們所面對的即為*暴行!

所謂“人民自由黨”這個名目是猴頭與曾明武商定的,如果硬要說它是“反革命”,那頂多是一個十分模糊的意圖,或者說是一種“官逼民反”式的不滿情緒,還根本談不上什麼有組織、有綱領的政治活動。暑假期間,曾明武回了一趟老家,那裡已經沒有了他的親人,幾個兒時的夥伴均已成家,被拴在農業社裡,生活過得並不清閒,在這些人家落腳一宿兩餐或三餐,主人就有點坐立有安,言辭羞澀,於是,曾明武只得告辭出門。他想象的那種帶著幾分浪漫色彩的遊學行狀實不可得,這裡既無聲名遠播的學者名流可訪,又無奢談國事的懶散鄉紳可尋,社會環境早已經變化了,人們都得緊張地忙生活。曾明武又在兩位同學家裡待了兩個十多天,不跟他們的家人下地幹些活計還不好意思,與這些人的交談是有的,但如果你就政府的政策發問,他們不是表現得沒有多少興趣就是言不由衷。接著,政府組織的那場大鳴大放大辯論的運動一展開,馬上就弄得人心惶惶。曾明武很擔心猴頭一家人,因為他與猴頭的哥哥以前曾有過多次推心置腹的交談,果然,一到猴頭家裡,猴頭的哥哥從辯論鬥爭會上下來已經好幾天了。因為這位民兵營長對分派給社裡的餘糧統購指標有意見,他為幾戶交不出餘糧的社員做主,說能交多少是多少,口糧得留足,犯不上跟著幹部充積極。就為這,他一身筋骨差點給辯論鬥爭得散了架,膝蓋摔破了,一條腿乾脆給撇脫了臼,只能左右晃擺。猴頭提起這件事時,憤慨地說:“把老百姓當敵人整那才是真正的反革命。水可載舟亦可覆舟,這麼搞下去,人們非得推翻了它不可,我不怕死!”當即,他哥哥就罵他:“你那是找死,別以為誰會憐惜你!死八個十個只是四雙五雙,那算不了什麼──經過這一回,你怎麼還不明白?”

關於搞個秘密組織的事,以前兄弟倆也說起過,哥哥斷言:“那絕對不可能成事,沒人肯跟你走,不信你試試看──你說老百姓的日子過得苦,可大家都還在說政府好,別聽有人背地裡也說幾句牢騷話,其實一點不關痛癢,這就是命,薄命賤命!”

“經了這一回,還能說不關痛癢嗎?”現在,弟弟可以反駁哥哥了,“還有誰心裡不明白這些昏天黑地的事呢!”

“明白也不頂事,”哥哥用雙手移動了一下腫脹得渾圓的腳杆,“小弟呀,那天晚上把我從高桌子上打下來,有誰不明白?可是誰敢替我說句話?──你得留下來供養父母啊!”

猴頭當時沒有回話,但他背後跟曾明武說:“現在人們是害怕,這事總得有人不怕才行,不怕的人走在前,後面就會有人跟上來,我準備了犧牲,家裡的事情顧不得了,自古忠孝不能兩全──就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