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他又沒拿刀架在我脖子逼我去考科考,當初我能考上進士當了官,全靠自己的努力和機運,他才懶得管我。”

“所以,你現在只是一時不順心,說了不想當官的氣話。”

“當初金榜題名時,我的確很高興,也充滿熱情想要有一番作為,可在這大染缸過了一遭後,心情已經不復當年的單純了。”

他的眉頭鎖上鬱結,這也是他回到蘇州後常常流露的神情。

米軟軟為他憂愁,他曾是天上最亮的一顆受人矚目的星星,卻被別人硬生生摘下,摜落地面,他再怎麼灑脫也難以承受這份極大的失落感呀。

她要他不管在哪裡,仍是那顆最亮的星星。

“敖哥哥,暫時別想那麼多……”

陳敖的口氣急了起來。“軟軟,你知道我的脾氣,我看到不順眼的事就要說,不公平的事就要管,做為一個芝麻小官,只會不斷得罪人,說不定哪一天真的要去寧古塔了,你若嫁給我,會擔心受怕,會吃苦啊!”

米軟軟坦然笑道:“這就是我敖哥哥的脾氣,我若嫁你,就準備跟你一起去那座塔。”

他按住她的肩,苦笑道:“你也來說玩笑話了,我怎捨得讓你吃苦?我是該改改脾氣了,縣令餉俸雖少,但還養得起你,為了我們將來,我會學習內斂些、沉默些,守本份,不要太招搖……”

“如果你是為了娶我、養活我,這才委曲求全,我寧可你不再做官了。”

“軟軟,你不是希望我回去做官嗎?”

“我只是希望你能想清楚,不要一時喪氣,白白拋了過去二十年的努力。”米軟軟眼神篤定,笑容有著一抹靈秀。“你做官也好,不做官也好,我就是要你做自己。我要你是那個有趣、愛打抱不平、大膽講話、不知死活的陳敖,這才是我的敖哥哥。”

“那你希望……”

“順你的心。”她按住他碰碰跳動的心臟。

他的心,已放置在她的手上。

他的軟軟似乎……能看透他的心,檢視他心底深處的死結,並且一步步地、靈巧地為他解開。

歷經免官風波,他厭倦官場的黑暗一面,不是他禁不起打擊,而是他的率性不見容於官僚文化。

捫心自問,他念了書,考了試,當了官,順其自然,依從世俗和他人期望而行,為老百姓做事,從來不為自己求過什麼,要升官,要去職,從來就是無所謂,原來,他並不是那麼汲汲營營高官厚祿。

即使有幸做到一品大學士,還是得在皇帝面前低聲下氣,扮無知,裝謙遜,處處迎合,卑躬屈膝過一輩子,只恐怕他還學不會低頭,就先被砍頭了。

順己之心,為所欲為,了無掛礙。

“可我這種被免官的,除了再當官,不知還能做什麼。”他又感到頹喪。

“你會的東西可多了。”米軟軟扳起指頭,一一為他數著。“你不只會做官,也會讀書、考試、寫字、唱曲、彈三絃子、哄小孩、吃飯、睡覺……”

有如曙光乍現,陳敖突然跳了起來,大笑道:“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是我自以為還在當大老爺,拉不下身段,忘記我還有很多本領啊。”

“你在說什麼呀?”米軟軟扳了幾根指頭,楞楞看他。

他拉起了她,抱在懷裡,神色完全掃去陰霾,笑道:“軟軟,我小時候都哭過墓了,還有什麼事情不能做?”

“想回去哭墓?”

“未嘗不可,要哭就哭得最好聽、最響亮,唯我獨尊,別人再也無法取代。”

“你吵死人了。”她好愛看他充滿自信的神情喔。

“軟軟,軟軟,你真好。”他喃喃喚著她的名字,凝視那雙水靈靈的大眼。“你什麼時候長大了?變得這麼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