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是一碗。”

劉老倌看見這樣的人都一嘴插到大鍋飯裡同樣吃,更氣得肺都快炸了,心想:這些人都在吃老子屋裡的冤枉。便把筷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慣,介面說:“都一樣你就莫吃啦,反正你是吃冤枉,臭的也聞起來香。”牛屎臉上掛不住,說:“唉,你講哪個啊?”劉老倌說:“老子講你這個吃冤枉的,怎麼的?”

牛屎看見劉家一屋人在場,心裡發怵,為了面子還是硬著頭皮站起來,走過兩張桌子,說:“你這個瘟老館就有味啦,飯還堵不住臭嘴,無緣無故撩起老子來了,老子吃共產黨毛主席的,吃集體的,關你麼子屁事?”劉老倌也走過來,說:“老子一屋人出工做事,養你這樣的懶雜種。”說完推了對方一把,兩人扭打起來。待到被人拉扯開,劉老倌打補丁的汗衫被扯開一個口子,露著肚上鬆弛的皺皮,牛屎的舊短褲被扯破,露出左邊臀部來,小孩子看著吃吃笑,閨女小媳婦都紅了臉。

劉老倌打架沒吃著虧,心裡卻擔心飯桌上少吃,撿了芝麻丟了西瓜不划算,便不再糾纏,首先回了桌子繼續吃飯,正看見小紅從菜裡夾出一條青蟲來,便趁機借題發揮,把桌子一拍,把易炊事員喊了過來,叫道:“你們怎麼搞的,煮豬潲啊?把老子屋裡的東西退回來,老子不入了。”易炊事員豪不客氣的回道:“又不是我請你入的,你衝我發麼子狂咯,我們做不得主,你跟幹部去講。”彭冬英鄙夷的說:“真是死腦筋,老頑固。”

劉老倌騎虎難下,不顧家人勸阻,到廚房拿了幾樣自己的東西回去了,過了一會又回來挑回去大半擔米。

裡屋吵得不可開交,外邊坪裡的人好多端著碗堵在門口看熱鬧,吳老館卻仍坐在桌子上猛吃,只是眼睛偶爾朝門口望一望,生怕耽誤工夫少吃了一口,他二個女兒嫁了人,獨子‘八哥’患過小兒麻痺症——當地土話八與跛同音,而媳婦為聾啞人,屬於子女多勞力弱的困難戶。過去在家裡吃飯時一直不敢吃飽,怕吃過頭要超支,聽說食堂不要錢時,還有點不敢相信,一週過去了都不敢吃足,怕最後還要算賬。聽了每天晚上的政策宣傳後,今天才心裡踏實下來,又正趕著食堂頭次吃魚,筷子怎麼捨得停下來呢。

人們看完熱鬧,紛紛回到自己桌上,正聽得吳老館激動地對家人說:“我們真是到了神仙國了,書記主任都講,共產主義才粘點邊邊,好日子還在後頭哩;放肆吃,盡肚子飽。”邊說邊把剩下的魚肉夾到小孫子碗裡,眼裡充滿歡喜和慈愛,魚脊骨準備自己啃,大孫子嚷著要,就夾了過去,說:“小心點,別噎著。”然後把湯全倒在自己碗裡,連打幾個飽嗝後,把褲頭繩子鬆了鬆,和著湯吃完剩下的半碗。小坐片刻後,又起身添了滿滿一大菜碗,尖兒堆得高高的,吃了小半,眼睛滴溜溜迅速四處觀察幾遍,見沒人注意,便用手抓著往口袋裡揣。

從食堂開張第二天開始,他每次都會找個藉口提前收工,回家後先打發孩子們來排隊佔位,自己洗過臉後換上長衣褲再過來吃飯,帶回去的飯餵雞狗,剩下的就曬乾,用打爛的半片鍋炒了,給孫子們做零食吃。劉老倌昨天問他:“大熱天穿長衣長褲幹麼子啊?捂痱子吧。”他答道:“感冒了老不見好,人老就不中用了,老哥哥呀,我們這一班的不服老不行了哩。”劉老倌沒好氣的揶揄說:“感冒了還吃得四、五菜碗,要冇感冒怎麼得了,半個食堂都只會盡得你。”

屋裡屋外開始還稀稀落落的飽嗝聲此刻已經此起彼落,響成一片,不少人不由自主的一聲又一聲的挺胸聳肩打著飽嗝,根本無心它顧。

曬不幹是近親結婚生的,平時有些呆頭傻腦,患有先天性斜頸,總是歪著脖子看人,吃飯則比饕餮厲害,每次都吃得肚子滾圓,一直要撐到飯至咽喉才會罷休,然後手捧肚子背靠牆壁,站上大半個鐘頭才離開食堂。吃完飯,社員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