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車上的人,江齊楚很想裝作沒認出,就那麼開過去算了。可葛萱擱在膝頭的手指,在炎炎夏日裡也瑟瑟發抖,就像被剝掉外殼的蝸牛。一腳剎車踩下,葛萱的身子受慣力震了震。江齊楚開了車鎖說:“我在前邊等你。”

許歡半站半倚著摩托,吸著煙,有一搭沒一搭看出入人群,並沒看到去而復返的葛萱。摩托車停在門口左側,不算起眼的位置,如果不是剛巧右轉,葛萱也不會注意到他。

葛萱覺得他知道自己會來,等在這裡,是期待相遇嗎?見到她,他會說些什麼?

許歡只是笑,“呵呵,這麼早就來了啊。”毫不驚訝她的出現。

葛萱說:“啊,來得很早,要走了。”

許歡扔了煙在腳底踩滅,“我也正要走。”他回頭看看,“不用我送你了吧?”他不認識江齊楚的車,但注意到剛才它開過去了,然後葛萱出現,那車卻沒走。

葛萱點頭笑笑,說再見,轉身。

江齊楚坐在車裡,在倒車鏡中看著葛萱的身影越來越大,大到可以看清臉了,也沒看到有眼淚,倒是汗珠嘩嘩。葛萱坐進車裡就拉過紙巾擦臉,直嚷著今年夏天真夠熱的。江齊楚說:“夏天哪能不熱?”發動車子開了空調。

葛萱說:“所以我最煩夏天。”

積蓄了一冬的眼淚,像雪一樣在夏天恣意融化。

被遺忘了的主角

江齊楚不希望葛萱哭,更不希望看到她為許歡哭。可他也知道,眼淚是一種必須排出來的東西,就像受傷時的瘀血,不清理掉,悶在肉裡,會把一些好的臟器細胞也腐蝕掉。況且葛萱又是個很愛哭的傢伙。所以江齊楚一直在等待她大哭一場,等了一個冬去春來。葛萱沒在人前掉一滴眼淚,不知道她從哪兒學來的一種不正常的堅強。

這期間或許她躲起來偷偷哭過,但在人前示弱又是完全不同的心態。

那個夏天一如往常的炎熱,且乾燥。這種天氣很容易讓東西流失——清爽的心情,食物的新鮮度,土壤裡的水份,細草間黃色花瓣尖端微卷。葛萱說她不喜歡夏天,蚊蟲煩人,東西很容易變質,街道上都是腐爛的氣味。

江齊楚默默將車開遠,他開不過夏天,也盼能帶她去一個暫時想不起夏天的地方。

沒有城市,沒有許歡,只有一個哭到口乾舌躁的葛萱……

江齊楚只得央求她:“別哭了,葛萱,車裡沒有水。”

葛萱早就不哭了,兩眼漲得通紅是因為胃不舒服,胃不舒服原因是江齊楚過快的車速。車一停下,她推開車門狂嘔,嘔了半天什麼也沒嘔出來。

江齊楚滿臉歉意,“堅持一下,前邊就到服務區了。”

葛萱搖手後退,拒絕再上那輛催吐的車子,低頭看身後綠葉鋪地,索性一屁股坐下去。

江齊楚低呼:“別坐……”拉了她一把,自己則被後座力甩到那片植物裡,苦笑著站起來,身上沾掛著藤蔓,五角型葉片像手一樣抓著他。

葛萱好奇,伸手去拉,指尖刺痛,一看蔓上全是硬硬的毛刺,非常扎手。“這什麼東西?”瞧它那枝蔓亂糟的姿勢,不安地問,“不會也姓葛吧?”

江齊楚笑,“這是拉拉秧,不過也叫葛勒蔓。”他以腳掃開交疊的藤蔓,在中間空地上坐下。葛萱坐在他對面,隨手拔下一棵水稗草遞過去。江齊楚會吹草笛,以前他們給兔子割草的時候,累了坐下休息,他就會拔一根扁扁的草莖,剝去外皮,抽去草芯,剩下中間的部分,放到嘴邊,滋嘹嘹幾聲,就能吹出調調。

雖然音走得離譜,總算能聽得出吹的是什麼。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掛在天空放光明,好像無數的小眼睛。……

葛萱記憶裡那個眼睛比星亮的男生,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