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你可也別忘了,如今是迎初當家,誰人是客誰人不是,皆由迎初說了算。”容迎初毫不示弱,語氣凜然,“表舅不是客,他是相公的親人,也就是迎初的親人,既然是親人,自然要好生照應!”

賀逸沉著氣,在柯懷遠和苗夫人二人銳利的目光下,與柯菱芷夫婦一同朝座上的長輩們行了見禮,竟是篤定了要留下的意思。

柯弘安笑對妹妹道:“辛苦你們為我把表舅爺和雪真帶進府裡來。”

眾人聽聞“雪真”二字,均怔在了當場,神情各異。柯菱芷微微一笑,回身把怯怯立在門前的那名女子拉到了廳堂中央。那女子身形瘦小佝僂,彷彿是有些年紀了,身上一件五成新的靛藍色家常粗布衣裳,頭上鬆鬆地綰著一個平髻,髮絲半垂在臉龐側邊,擋住了泰半面孔。她低低地垂著首,畏縮地站在柯菱芷身後,半點不敢直面在座眾人。

陶夫人和柯懷祖看清了來人果然是雪真,眼光頓時如要噬人一般,冷冷向柯弘軒掃視過去。柯弘軒神色錯愕,站起來道:“你們怎麼會找到雪真?”

柯弘安道:“本來我們是不知道她的下落,若不是發現二叔這邊有疑,我暗裡留了心,在兩日前尾隨二叔到東郊的房舍去,也不會得知原來二叔把雪真藏於此處!”

柯懷祖萬料不到這岔子是出在自己身上,臉色鐵青,暗自懊惱不已。

這時,柯老太太緩聲道:“雪真,真的是你嗎?”

雪真聞聲,身子聳了一聳,腿一軟便跪倒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幾下頭,道:“賤身見過老太太,老太太萬福金安。”

柯老太太面上一搐,怔怔了好半晌,方道:“果然是你。”

雪真匍匐在地片刻,似是鼓足了極大的勇氣,直起身來,轉向柯懷遠和苗夫人顫聲道:“見過大老爺,見過……大太太。”她眼瞼抖了抖,“賤身沒想過……還會回到這裡來。”

柯懷遠肩膀微微一震,驚得無以復加,兩眼一瞬不移地注視著她,彷彿是不能相信一般。

苗夫人視線落在她半垂的臉龐上,半晌,方靜靜道:“你回來了,很好。”

容迎初緩步走到雪真身旁,一手將她扶起來,朝亦綠揚一揚下巴示意其搬來座椅,道:“姑姑如今再不是咱們柯家的奴僕,好生坐下說話吧。”一面說著,一面把她按坐在椅上,“姑姑有哪些積年的心事,有哪些話是可以還安大爺一個公道的,今日當著老祖宗和幾位老太爺的面,一五一十地說清楚吧。”

雪真拘束地坐著,慢慢抬起頭來。如今她已屆三十一二歲的年紀,並不算很老,眉眼間雖有飽受風霜摧殘的痕跡,但仍不掩其清秀娟好的五官容貌,想必年輕時亦是個俏麗秀美的女子。她的目光不自禁地落在柯懷遠身上,有一抹慢慢滋生的沉痛與哀傷,無聲無息地籠罩在她的面容之上。

“當年……我確是有負大太太……”她打了個哆嗦,忙又糾正,“我說的是先任夫人。我對大老爺所說的話,都是謊話……”

柯弘安追問道:“你說的什麼話是謊話?”

雪真神色悽楚,從柯懷遠身上收回了眼光,下一句話道出時,已止不住話音顫抖。遙遠卻又清晰的昔日舊事,是每於午夜時的噩夢,亦是心思沉澱時痛徹心扉的傷痕。

十年前,同是這樣的初春時分,柯府後花園春光明媚,桃花嫣紅如少女嬌嫩的玉容,柳枝碧綠相映於側,益顯花木繁盛,滿園豔麗。

她挎著花籃踮腳站在桃花樹下,伸手想要摘下那嬌美綻放在枝頭的撒金碧桃,險些便要觸及花莖了,不料身旁閃出一人來,輕而易舉就將那撒金碧桃摘了下來。她不禁失望地“呀”了一聲,嬌聲央告道:“好姐姐,把那桃花讓我吧……”一面站定了,回過頭望去,那一刻的她又驚又羞,忙退後一步福身道:“雪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