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意無意的仍是將兇案朝周貴妃身上拉,這盆汙水,不潑到她身上,是絕不甘心了。

皇帝皺眉,正要反駁,卻被晨露輕拉衣袖示意。

她從側下的座位起身,襝衽道:“我接手此案後,為恐有礙物聽,傳喚了多名宮中雜役,最後在瞿統領的幫助下,才找到了一位巡更之人。”

在皇帝示意下,她又傳來一位巡更的宦官,此人證明,那夜在西華門前的甬道上,窺見周貴妃與一位青年手牽相挽,極是親密,從遠處疾奔而來,彷彿受了什麼驚嚇似的。

皇后一聽,更是得意:“和本宮說的一樣!”

皇帝卻聽出了話音,問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宦官哆嗦著,卻極為肯定,那是戊時過了大半。

皇帝靜靜聽著,良久,才緩緩吐出一句——

“這是嫁禍!”殿中一片死寂,半晌都沒有人說話。

皇帝冷怒已極,將信箋擲向御案,冷笑道:“宮中出了這等賊子,真是讓朕心生驚駭!”

皇后瞧得目眩神迷,心下略一思索,仍是一陣輕鬆——

至少周貴妃與人通姦的罪名也是跑不了了!

第四卷 第八十八章 餞行

在戊時已經奔至西華門的周貴妃,被她宮中之人證明,是在亥時之前回返的,這樣,她殺死齊妃的嫌疑,便不攻自破了。

皇帝看了太后一眼,緩緩道:“母后,無論周貴妃做了何等失德之事,這樁殺人大案,卻是與她毫無干係了!”

太后目光微閃,嘆道:“看樣子,她是招惹了什麼人,有意將她設計入局。”

皇后在旁介面道:“周貴妃素性剛強,宮中眾人,都對她頗有怨言呢!”

晨露冷眼瞧著,知道他們有話要說,於是起身辭去。

外間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一片暗色昏暝中,她謝絕了廊下侍女奉上的紙傘,獨自一人在雨中漫行。

長而深廣的甬道,彷彿永無盡頭,她瞥了眼,西北角上,那一梁破敗的屋簷,想起那幽禁於冷宮的女子,心下一片茫然。

自己替她昭雪了殺人的冤屈,可失德淫亂的罪名,卻足夠讓她萬劫不復。

她可曾後悔嗎?雨聲蕭蕭,逐漸變大,重重的琉璃宮牆,於千迴百轉間,光華暗淡,幾乎要被夜色湮沒。

一柄竹傘攏於頭上,她悠然回首,正見瞿雲手持傘柄,立於身旁。

“你終於肯來見我了?!”

她抿了下唇,扯出一道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近乎負氣的扭著頭。

“你太過胡鬧了……”

瞿雲凝視著她,半晌,才無奈長嘆。

“三十年前你就說過這句,不新鮮了!”

話雖如此,晨露仍是接過他手中的傘,兩人一路並行,聽著耳邊喧囂變大的雨聲,多次的芥蒂,一掃而空。

“真是清爽……此刻,我竟是有點羨慕周貴妃了呢……”

晨露提起裙裾,梔子花的香味,由道旁花圃中幽幽傳來,恍惚迷離。

“我羨慕她,無論何等悽慘,總有一人,在為她擔心,等待……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這話真是不假。”

她的聲音,清冷漠然,在這暗夜聽來,卻是掩藏不住的寂寥。

翌日,皇帝頒下詔令,追封齊妃為“懿昭貴妃”,極盡隆重的厚葬了這位宮中寵妃。

周貴妃被譴回自己宮中,只是仍不能自由出入。

齊融對此,很是耿耿於懷,皇帝親自把盞,與他夜宴私敘,道盡了其中蹊蹺,他才霽顏而回。

臨出宮前,他望著京城南面,露出了極為憤怒的神情——

南面乃是皇帝宗裔聚居之地,靜王的府邸,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