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陛下體恤民情,乃我朝幸事!”一聽說困擾了十幾年的礦稅和礦監有望解決,沈一貫馬上就不皺眉了,再次跪地拜叩,連同沈鯉和朱賡一起高呼皇帝聖明。

“其實也不是朕想通的,而是有人講了好幾次,終於讓朕明白了其中道理。”能被臣子們如此讚譽,洪濤顯得興奮又很不好意思,打算不隱瞞了,一五一十說清楚。

“哦?可是那葉向高!如此人物入閣並不過分,比起我等來還要高明幾分!”聽到廢除礦稅和礦監並不是皇帝的主意,背後還有人出力,朱賡忍不住多了句嘴。

“大學士此言極是,沈閣老、沈老先生以為如何?”這句多嘴顯然說中了,洪濤一拍大腿,帶著滿臉期待望向了二沈。

“……”事已至此,二沈除了點頭還能說啥呢。

“君無戲言,臣也當無戲言。既然三位大學士都同意了,就讓李贄也入閣吧,具體職務安排擬個奏本給朕。快哉、快哉,做皇帝不過如此,有何可難,去也、去也……”

但洪濤突然嚴肅了起來,盯著三個老頭一字一句把話說死了,還扣上個大帽子,起身向外走去,邊走邊嘟囔,神態很是得意。

“少欽,草率了!”眼看著皇帝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沈鯉才從巨大的驚愕當中緩過神,轉頭開始埋怨朱賡。

李贄是誰他太知道了,雖然不屬於浙黨、齊黨和楚黨,也不是東林黨人,但和葉向高又不太一樣。此人在士人之間名氣很大,主張還非常激進,又很執拗。如果把他放進內閣裡變數會無限放大,可能比多個浙黨還麻煩。

“仲化,陛下已經不是小孩子……這一局你我都失算了!”沈一貫的想法也差不多,在這一刻之前他眼中皇帝還是個沒什麼城府、嚴重缺乏政治鬥爭經驗、後背又沒有勢力支撐的年輕太子,半點警惕性也沒提起來。

沒想到玩了一輩子鷹,今天硬生生被個小麻雀啄瞎了眼,血淋淋的教訓!此時黨派鬥爭固然重要,可不得不在其中加上再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了,年輕的皇帝!

“肩吾,多慮了,陛下在太子時與李贄有翻譯《論語》之情,多加提拔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入閣還需一番操作,先放到禮部主客司做個主事吧。”

沈鯉到不覺得皇帝是有意下套,按照葉向高火箭般的升遷速度,曾經也算教過太子一些東西的李贄被重用並不太奇怪。只是李贄沒有官身,操作起來比葉向高複雜,必須先安排個職務,既不能太高又不能太低。

只能說沈鯉在揣摩人心方面真的不如沈一貫細緻,難怪他有萬曆皇帝幫襯也始終佔不到任何便宜,人玩人的基本功不夠。

和沈一貫猜的沒兩樣,洪濤確實是在下套,先利用習慣思維把葉向高塞進內閣,再用文字遊戲很無恥的戲弄了老好人朱賡,拿廢除礦稅和礦監當條件,硬生生把李贄也塞了進來。

效果必須特別顯著,三位內閣大學士全被套住了,兩個人選進入內閣也差不多是板上釘釘。但這種辦法很傷人品,且只能用一次。從此以後,他們三人再和皇帝討論任何事情必須都提起十二分小心。

總體上講並沒佔多大便宜,可惜洪濤沒有別的選擇,哪怕把人品全敗光也得在內閣裡摻雜些變數。讓他們互相之間繼續爭鬥,免得把精力都用在自己身上。

如果歷史書上沒瞎寫,那葉向高在人玩人的能力上一點都不比沈一貫差。有他在內閣裡攪合,沈一貫的首輔位置就會岌岌可危。

而且經此一事,葉向高腦袋上東宮出身的標籤就算貼死了,短時間內無論怎麼解釋也摘不下來。只要自己表示出一定的信任,他選擇合作的可能性會比較大,至少不會站在沈一貫身邊。

李贄應該算多一半自己人,不是人情上的而是思想上的。這個倔老頭在學術問題上簡直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