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說服袁可立,洪濤並不抱太大奢望。這位總參謀長和當年的李贄一個性格,能想通的不用怎麼深談自行就想通了,想不通的越聊越想不通。

自己還是太子的時候,王安是得力助手,後來當了皇帝,又多了田義、陳矩、李贄、袁可立等人。經過十多年的悉心經營,已經數不過來有多少人願意追隨了。

在這個過程中,先是陳矩後是王安,逐漸都與自己的想法漸行漸遠,如果李贄再多活幾年,說不定也會產生隔閡。是自己過河拆橋嗎不是。是他們隨著地位提升對權力的野心過於膨脹嗎也不是。

誰都沒錯,錯就錯在自己是穿越者,想的東西完全和他們不一樣,時間長了自然會出現思想上的不合拍。在沒當皇帝之前就預料到這個結果了,也不能說是預料,而是曾經遇到過,還不止一次。

前幾次經驗不足,應對起來有些措手不及,這次應該不會犯之前的錯誤了。面對此種境況也沒什麼好辦法,只有兩個字,替換。誰跟不上自己腳步了,就替換誰。

甘願交出手中權力的,還是合作伙伴與朋友,不當官了但情誼在。有條件的在朝中安排個虛職顧問,沒條件的回家含飴弄孫,時不常互相關心下,其樂融融。

不願意交權,甚至想方設法奪權的,那就只能對不起了。當初的關係有多好,現在的刀子就有多鋒利。情誼不存在的。古人很早就說過,皇家無情。皇帝以什麼自稱孤、寡也。

“……大致上已經整理齊備,臣看過之後心情久久無法平復。以前只道我朝有諸多沉疾頑痾,卻不曾料到已然病入膏肓,若不是陛下力排眾議推行新政,危矣。”

在如何處理漕軍亂民的問題上,袁可立確實不太贊同皇帝的殘暴手段,哪怕道理講得再透徹,依舊無法認同。但一說起其它政務,又不得不對皇帝大加褒獎。

有道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即便海軍、海運、海關三總督集於一身時,也沒有當了總參謀部長之後感觸深。朝廷從上到下每個部門幾乎都快爛透了,按照大明律辦理,連十分之一的官員都剩不下,所犯罪責全應該滅門抄家。

此時他又不得不捏著鼻子去理解皇帝的所作所為,如果沒有雷霆手段,敢於斷臂求生,又怎麼能把這條千瘡百孔的破船救回來呢。

“唉……朕早知情,可凡事都有輕重緩急,不把軍隊捋清楚就無法放開手腳做事。本打算再等一等,沒想到他們卻先動了起來。怎麼樣,禮卿敢不敢再代朕去當這次壞人,從大明身上剜下去一塊爛肉”

看著袁可立痛心疾首的樣子,洪濤又覺得這位老夥計還能再頂幾年。在具體操作上有分歧沒關係,只要大方向保持一致就不會出大問題。

“為了大明、為了陛下,臣願粉身碎骨、無所顧忌!”

讓自己再當一次壞人,此話能從皇帝嘴裡說出來,可見這次的壞人得有多壞。但袁可立半點也沒遲疑,起身恭恭敬敬施了一禮,連具體細節都沒問就接下了。

要論膽大,袁可立除了皇帝誰也不服。只要是真為大明好,能造福百姓,他就不會在意假扮海盜、也不在意縱兵屠戮安南民眾,甚至連家鄉父老都可以置之度外。

“禮卿言重了,以卿之才,對內可保一國安康、對外能開疆拓土,為了一些宵小之輩怎可以身相殉。”

如果說袁可立身上有比較大的缺陷,也是膽大,為了心中所想真敢無所顧忌。所以洪濤還得給他降降溫,沒幹勁兒不好,幹勁兒太足了往往也會適得其反。

“臣並非危言聳聽,鹽茶乃國之根本,牽扯甚大,只去皮毛於事無補,一旦深挖恐難以善了。”當面被皇帝稱為治世大才,袁可立的內心還是挺感動的。

不管如何與士人階層對立,本身終歸是其中一份子,基本的道德情操並無太大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