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州府,人們習慣將奶媽叫做阿母,而吳姓女人則來自蘇州城裡的申府,是萬曆朝內閣首輔、中極殿大學士申時行的原配吳夫人。

到此為止,吳瑾和申府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就眾說紛紜了,凡是能在大宅門裡發生的情況基本都涵蓋了,但真相到底是什麼誰也說不清。

等到吳瑾的奶奶以及申時行那一輩的老人逐漸離世,吳家的底細就更成了迷霧,想查也沒地方打聽去了。

但有一樣是實打實的,吳坊錢莊的生意越做越火紅,吳瑾一介書生,愣是手眼通天,經常會拿到大筆白銀週轉,放貸利息也最低,業務速速遍及應天府、常州府、鎮江府、揚州府。

即便在收貸時遇到了麻煩,只要去當地官府跑一趟,無論知府還是知縣立馬就和給自己家辦事一般盡心盡力,無往不利。此時誰要是再認為常熟吳家和蘇州申家沒關係,誰就是在睜著眼說瞎話。

其實這也不算啥太怪的事情,像申家這樣名聲在外的豪門世家,通常不會放下身段直接參與經營,往往會找一些親屬、家僕之類的代理。這樣一來錢也掙了,清高也守住了,兩不耽誤。

“什麼高見低見的,咱做事沒那麼多講究,有利則取,天經地義。日月銀行壞了行規,擋了大夥的財路,我們也不必客氣。可連著存了半年多的銀子,家裡就快揭不開鍋了。

吳公子,這主意是你出的,好歹也得給個答覆。若是再沒個準日子,我回去沒法和另外幾家交待,到時候可不要怪我等不識大體。”

如果沒有日月銀行當靶子,在江浙一帶的錢莊業務中,王家所代表的大地主集團、高師爺所代表的官商集團和吳公子所代表計程車紳豪強集團之間也存在著很激烈的競爭關係。

存義公錢莊近水樓臺先得月,牢牢控制著生絲和絲綢行業;錦盛潤錢莊的根本在漕運和大米;吳坊錢莊最大的客戶是私鹽販子和向日本走私的海商。

本地的二十四家錢莊銀號,九成都以他們三家為尊,勢力差不多,誰也吞不下誰,索性各管一攤井水不犯河水,百十年來倒也大體上相安無事。

但新政的興起,有意無意的嚴重損害了當地錢莊的共同利益。海軍的建立,讓沿海欣欣向榮的私運產業遭遇了滅頂之災;漕運衙門的裁撤,給了錦盛潤當頭一棒。

而松江紡紗廠和昌平毛紡廠的建立,讓細棉布和毛線侵佔了部分絲綢市場,再加上生絲走私遇阻,直接間接導致了生死和絲綢價格下滑,嚴重影響了大地主的收入。

官商、士紳、大地主們反抗過,怎奈景陽皇帝鐵了心要推行新政,下手還那麼狠毒,又掌控了兵權,正面對抗真打不過。

好在事情還沒被做絕,新政也沒有向江浙地區蔓延的跡象,吃點虧只能先忍著。可日月銀行的橫空出世,再次打破了本來就很脆弱的平衡。

發行勝利金幣和銀幣、實行通存通兌、發放農業貸款和商業貸款、提供帶利息的存款服務,所作所為一樁樁一件件,幾乎都是在挖錢莊行業的根基,斷所有錢莊銀號的活路。

有道是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次想忍也沒法忍了,擺在蘇州府乃至整個江浙地區錢莊銀號面前只有兩條路,要不拼死一搏,把日月銀行打倒,大家還能活。要不就收拾收拾殘局,關門歇業捲鋪蓋回家。

大部分錢莊銀號的掌櫃和東家還是選擇了前者,雖然有諸多跡象表明日月銀行背後很可能也站著景陽皇帝,可它畢竟沒掛著官府名頭。理論上講大家都是百姓對百姓,誰輸誰贏各憑本事,還是有一搏之力的。

當然了,前提是必須團結,無論各自的產業受沒受到新政的波及,都要擰成一股繩先把日月銀行打趴下,再去分勝利果實。

“王掌櫃莫要急……吳公子,太尊也想知道何時起事,今年的賑災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