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

“臣與袁總參謀長一樣只有獨子,似是可以置之事外。然臣還是想替滿朝文武問一句,陛下此意為何?

自古文武有別,文武雙全者鳳毛麟角。各家子孫若是有意科舉,卻又不得不隨軍出征,豈不是白白浪費了有用之身,平添白髮送黑髮之憂。”

但當著這麼多人也沒法勸皇帝說別惹眾怒,袁應泰只能繞著圈子提醒:你雖然是皇帝,手握兵權,予取予得,但真要把大部分朝臣都逼得走投無路,也沒什麼好果子吃。

“大來此言差矣……朕雖讀書不多,卻知道從周起,上陣殺敵乃各諸侯國中貴胄之榮,每戰必身先士卒。

我朝大部分讀書人都以古禮為尊,動輒感嘆禮樂崩壞。現如今朕正是仿效周禮,恢復士人之榮耀,爾等為何還是不喜呢?難不成所讀聖賢書都是用來要求別人的?亦或都是用來迷惑朕的?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乃士人之理想,但朕認為這是錯的。做好一個人、打理好一個家庭、管理好一個國家,表面上看都是依靠道德與家法或者國法,但往深層次理解,又不盡然。

在國內道德與律法有用,但在國與國之間最不需要的就是道德和法律。道理很簡單,無論道德還是法律都需要至高無上的權威來評價與執行。

做為家長和國君,就是評價者與執行人。可是放在國與國之間,又該讓誰來充當這個角色呢?沒有了至高無上的評價者和執行人,道德與法律就是廢紙一張,毫無用處。

當蒙古各部受到天災困擾生活無繼時,想不被餓死凍死只能南侵劫掠;當女真各部發現關內武備廢弛無力約束時,想活的更好只能西征叩關;當佛郎機人發現了大明地大物博時,想賺到更多銀子也只能不遠萬里。

試問各位,此時誰能用道德與法律勸阻約束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此時的道德與法律毫無用處,唯有比他們更無恥、更缺德、更無法無天,才能戰無不勝。

此時誰的拳頭大、誰的兵甲犀利、誰更會騙人,誰就會笑到最後。這也是為什麼朕只用幾萬軍隊就可以打得女真人丟盔棄甲、把佛郎機人趕出呂宋、讓蒙古各部不敢南下的由來。

可光是朕明白這個道理並不能讓大明真的強盛起來,需要更多人明白並參與進來。大明百姓以軍伍為低賤,根源就在於你們。

楊泉有言,上不正、下參差。如果從你們這裡不帶頭出人出力保家衛國,百姓又怎肯心甘情願的把父親、丈夫和兒子送上戰場呢?

話又說回來了,修身、齊家、治國道理又是相通的,都要靠個人的操守來做榜樣。當家長、國君、大臣的如果不能以身作則,百姓們又怎肯輕易相信。

朕還可以換個角度來說明貴胄子孫從軍的合理性,做為皇室宗親、大臣勳貴是受益最多的群體,之下才是士紳豪強地主和百姓。

諸位愛卿都與朕合股開辦有工廠礦山,應該明白一個道理,誰投入的多誰收穫的多。治理國家和經營工廠也沒太多不同,想獲得更多就要付出更多。

只有當大小東家全都履行了職責之後,百姓們看到了公平和希望才會跟著付出。最終依舊是東家們拿大頭,百姓們分一分殘羹剩飯。

誰若是不想付出,只願意坐享其成,有好處的時候先挑大的拿,需要付出的時候先讓百姓頂上,那就不是個合格的東家。

朕想說的還有很多,不過今日暫且到此,相信以諸位的才識應該不難聽懂。快到中午了,都留下來用膳,飯後繼續商討,今日必須有個定論。”

面對袁應泰的當面質疑,洪濤既沒有失望傷感也沒惱羞成怒。有人願意提出不同意見很好,也不是說保皇派就不能和皇帝意見相左。

但提出意見只是第一步,說出道理和給出解決方案才是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