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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旭覺得有些恍惚,好似又看到了許多年前的莫知,在那個寒冷的冬夜,醉醺醺地坐在長椅上,見他走來,驚訝地捂住了嘴,說,“舅舅,我剛才正在想你,你就真的出現了!”
想到這裡,胸口有點發悶,他不想再去那個地方,便打電話讓艾惜走過來。
“這是怎麼回事?”他看著她衣服上的汙漬,微微皺起眉頭。
艾惜揪著手指,“不,不小心弄的……”
她在他面前總是膽子很小,抿著嘴,眼波顫動,那副怯生生的表情,像極了莫知做小伏低的模樣。但莫知又不盡是怕他,反倒常常跟他貧嘴,耍脾氣,上躥下跳地鬧他……這些生動,艾惜身上沒有,大概也不敢有吧。
他暗暗嘆了口氣,轉身朝車停的地方走,艾惜跟上,忽然輕輕抓住了他的手。
“你是不是生氣了?”
——舅舅,你是不是又生氣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陸明旭恍恍惚惚伸出手,撫摸那張嬌俏的臉,“知知,”他喉結微動,低頭吻她的眉心,“我沒有生氣,走吧,先去換身衣服,然後帶你吃飯。”
艾惜乖乖點頭。
***
五月七日,D市桐花區,天氣陰。
傍晚六點,莫知和編導小蠻、司機老陳,還有言措一行四人在小麵館裡吃麵,順便商量回去的行程。
他們原本是來找一個名叫阿靜的女人,哦,應該說是女孩,因為根據警方提供的資料顯示,今年她還未滿十八週歲。
半個多月前,阿靜因情傷欲跳樓自殺,民警柳珂跳下陽臺救她,拉扯中不慎墜樓,摔成重傷。事後,阿靜三陪女的身份也被挖了出來,一時間輿論鋪天蓋地。然而事發至今,除了柳珂的同事和家屬接受過媒體採訪,阿靜至始至終都沒有露面。
當時,小蠻看到了當地新聞的報導以後,二話不說就把選題給報了上去,並且連夜寫好了策劃案。製片人老曾原本不想接這個活兒,因為他給節目的定位是深度,而不是邊緣類的市井報導。
小蠻翹著二郎腿坐在他對面,說:“你看著辦吧,反正莫知要休假了,我累死累活也忙了一年,要不,我也休假去?”
老曾恨不得捏死她。最後只能妥協,“去吧去吧,省點兒錢,別帶錄音師了,攝像一個阿措也夠了,早去早回。”
路上,莫知問她為什麼非要做這期節目,小蠻說,她看了影片,覺得阿靜坐在樓頂上的樣子真的很美,她還從來沒有見過哪個自殺者會這麼冷靜且美麗,直覺告訴她,這個女孩肯定有故事。
莫知便不再多問。
他們在桐花市逗留了五天,先是按部就班地採訪了當地派出所民警,然後去醫院探望柳珂以及他的家人,然而阿靜一直沒有露面。
出差的經費有限,臺裡又不斷打電話催他們回去,莫知看得出來,小蠻非常懊惱,並且覺得自己很失敗。
下午他們最後一次去阿靜家找她,那條灰撲撲的巷子彷彿暗無天日,五顏六色的垃圾袋隨處丟棄,汙水流出,惡臭難忍。
莫知抬頭仰望,想起影片裡,阿靜就坐在樓頂的陽臺外,穿著一條粉紅色的裙子,黑黑的長髮垂至腰側,她臉上有淚痕,偶爾嗚咽著望向天空,好像在問為什麼。
心頭莫名一窒。
小蠻又去敲門,她說她一定在家。
隔壁鄰居磕著瓜子出來,見慣不怪道:“她不會開門的,每天都有電視臺的來找她,嚇都嚇癱了。”
言措和莫知對視一眼,“怎麼,有人為難她?”
那鄰居道:“反正那天有個女的在這裡大罵,說要抓她去醫院給那個警察的家人磕頭,唉呀,你們整天到這裡吵,有時候半夜三更的來,我們周圍的人還要不要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