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這裡已經有那麼一小段時間了,有些東西也漸漸地開始適應,譬如晨露浸溼的褲腳,青石上茵茵需要小心的苔痕,腹上溫柔而蝕骨的灼痛,纏綿而黏人的泥濘,涼澈而無息的夜的清寒,自然,還有那愈發潤目的披雪曳紅,和早已習慣的恬淡聲線。

張徹屈服給了現實。

無法逃避,就只能接受。雖然不一定會停止反抗,但至少拿著手機盲目指點著螢幕cāo作發呆,喃喃著**絲穿越逆襲夢想狗屁,望著天空想著和摯友的諾言發呆等諸如此類的癲狂行為是沒有了。

桔梗藉由幾次愈來愈親近的聊天與靜靜聽音樂間彼此的無言已漸漸在張徹心裡留下了那一道始終恬淡卻無法抹去的身影,也藉此特權勉強聽了幾回真心話,知道他孤身一人意外傷重離鄉,父母不聞親友不知,安慰他並表示必將送他回家時卻看到那默然不答的臉上是無法釋懷的孤獨與寂寥,她第一次有種措手無助的感覺,笑笑緩衝尷尬地說你真是堅強,看起來這麼平靜完全沒有鄉愁默淚的感覺。

他平淡而理所當然地順口而出:“我也不知道我心裡究竟藏了多少痛苦與怨恨。”

穹廬中星空下,木屋裡篝火旁,柴草啪啪聲與蟲鳥鳴襯托得愈加寧靜,躺在床上的他說著這話目中虛渺,臉sè平靜,坐在旁邊交指的她眸中詫異,臉上是想要掩飾的尷尬笑意。

這是張徹無緣看見,卻確實發生的,少女此生成為巫女後第一次從心中到臉上都無法保持恬靜矜持的情景,她不知道他會不會記住這個夜晚,她只知道她不會忘記自己那一刻由衷的慌亂。

這一晚如昔平靜地過去了。

如昔,如昔,人這一生太多如昔的過去,太多的想要如昔,只是不知究竟是要如哪個昔,即是多年之後的張徹,竟也一時無法作出抉擇,究竟是想要回到那個意外菸花前的如昔,還是這個夏夜淡語的如昔。只是不管是哪個,過去了無法再回來的,才是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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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更夜替,初晨的第一道陽光掃過巫女準備起身的裙角,晃起張徹輕輕一顫似被身後動靜驚醒卻又轉而平靜的睫毛。

又是初夏陽光普照的一天,蛙音息,蟬始鳴,有些噪耳的喧囂沒有打亂巫女輕輕踱步出門的節奏,亦沒有打斷張徹眼皮下眸子的緩緩滾動。

待到rì上三竿,桔梗歸來,裊裊炊煙後的清香盈屋,暖流下肚後,拾綴碗筷的桔梗,出乎意料地主動向張徹相邀道:“傷勢雖應靜養,卻也不可整天臥於床上,否則易陽虛。今rì便帶你上山去走走吧,站得高些,看得遠一點,心境自然也就開闊了,那些擾人的煩思,便先拋諸腦後吧。”

一邊說著,桔梗就已將碗筷收拾完畢,掩住了阿楓想要張開了小口,微笑地撫平了她的皺眉,拍拍她的小背便由她拿著弓箭出去了,張徹苦笑著看著那小丫頭撅著嘴回顧的橫眉冷目,無奈地送去了個攤手的眼神,卻被小蘿莉哼地一回頭掃起一幕嫩青絲,徑自向遠處模糊去了。

“這丫頭,倒是越大越難聽我話了。”桔梗也隨著張徹的目光看著那道身影漸漸變小。

“這是忤逆?這分明是黏著你恨不得我這個蒼蠅消失的眼神,你這是為我被動地拉取了仇恨值,阻止我提升蘿莉的好感度,還達到了你在我面前曬妹的目的,真是一石二鳥,佩服佩服。”張徹漫不經心地坐直身體,拿過一邊的略有陳舊的披風,倒看不出是女式男式,反正正好合適便罷了。久坐肝火易旺,久臥又確實感覺身虛有些冷,這才拿過桔梗不知哪翻出來多少年沒用過卻塵埃不染的披風,想想出去走走也確實不錯,這年頭可沒有網路,張徹毫不知恥地拋棄了再沒有利用價值的宅男身份。

“果然合適,印象之中父親大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