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正廷苦笑道,那詩如何能和?非人間氣象,非人臣氣象,他一介寒儒,敢和這般手筆唱和,不是找死麼?

自此越發將皇后傳得神乎其神。

如今秦長歌想起,不由苦笑,其實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日闖進鬥春節,哪是什麼風雅興致,純粹是和蕭玦爭執,心緒煩悶之下,找茬去了。

蕭玦找不見她,急亂之下詢問素以聰慧得名的蕭琛,蕭琛道:“皇后非向隅自苦之人,當哭之事也必以輕歌飾之,不妨往人多處去尋。”

所以才有那所謂帝后親臨鬥春節的風雅盛事,歪打正著的越發令鬥春節興盛繁榮。

而蕭琛也從此名動天下,與靜安王玉自熙並稱西梁雙絕,京中有“靜安嫵媚,趙王淡泊,水碧櫻紅,挑燈踏歌”之諺,踏歌便是指鬥春節了。

挑燈自然是指玉自熙的古怪嗜好。

微微一笑,秦長歌蹲下身摸摸兒子大頭:“小乞丐,餓了吧?走,咱們去廚房偷東西吃。”

“哦,”蕭公子很謙虛,很文雅,很客氣,“有東西吃嗎?我要求不高的,水晶蹄髈,鳳尾三絲,翡翠玉團,金絲燕窩,隨便來幾樣就可以了。”

秦長歌微笑,“這要求是不高啊……不過我告訴你,你說的這幾樣其實都沒什麼意思,我倒是知道這裡的廚子有樣好手藝,叫白水綠玉,好看又好吃,你要不要試試?”

“真的真的?”蕭包子兩眼放光,“走走走,去嚐嚐。”拖著秦長歌就拔腿。

秦長歌被兒子扯過迴廊,聽得院前有喧譁之聲,轉過頭去,見迴廊盡處,一襲如天水之碧,清雅絕倫的色彩飄過。

隱約文昌迎了過去,那人立於院中,輕輕的嗯了一聲。

聲音極其好聽。

文昌低低說了幾句,那人輕輕點頭,天水之碧的長衣滑起波紋隱隱,每一條皺褶都清雅好看。

似乎又說了什麼,引起院中樹梢鳥兒不甘心的清鳴,一聲聲努力婉轉。

似乎感覺到遠處有目光注視,他微微側頭,薄透皎潔如明月的膚色,亦如月光于山巔升起,而鳳眼黑而明亮,清澈有如山澗流泉。

那側臉輪廓秀逸,轉目行止間透著溫文的書香,卻又毫無酸腐氣息,只是清雅靈韻,如精緻的卷帙,無需翻動,於紫檀案頭,博山香爐側,將千古傳奇,華辭佳句,輕輕無聲訴說。

他的容貌毋庸置言自然很美,但更美的卻是那輕雲流月舞風迴雪般的詩意氣質,那氣質如水如空氣,無處不在,而又不令人察覺,卻潛移默化,令人不知不覺沉溺。

高貴耀眼至咄咄逼人的蕭玦,是華美大賦,妖魅絕豔至懾人心魄的玉自熙,是婉約麗曲,蕭琛,卻是一首於絕世詩人于山水蓬萊煙雲間徜徉,偶得靈感寫就的清詞,水為骨玉為神,仙姿清妙,空靈無際。

秦長歌無聲的笑笑,想起這些絕世姿容的男子,和那些前世糾葛,挑了挑眉,轉身離去。

第三十八章 陰殺

蕭公子坐在廚下,抓住一顆青菜死命的蹂躪,嘴裡不住嘟囔。

湊近了去聽,隱約可聽見是“壞孃親,臭孃親”之類的表達非正常意義之友好喜愛感受的詞語。

秦長歌當沒聽見他的控訴,自顧自站在廚房窗邊對外眺望。

蕭公子委屈兮兮抬起眼,瞅一眼八風不動的娘,再捏一把青菜罵一聲,再抬眼,再失望的捏青菜再罵一聲……如是三番。

壞娘啊壞娘,什麼白水綠玉?這麼好聽的名字,怎麼會是清水煮青菜?啊啊啊啊啊,他要吃水晶蹄髈,鳳尾三絲,翡翠玉團,金絲燕窩……

秦長歌不理他,只皺眉看著前院,蕭琛進去有一會了,按說他應該會奉請御駕回宮,怎麼到現在都沒個動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