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元廢帝十一年在赤河白水鎮遇見那個賣藝少年,還是十二年在靠近吃喝的華州遇見的那個帶著妹妹求乞的少年?十四年你路過赤河,也曾在武雲山收留過一個父母死於戰亂,自己又被人欺凌的孩子,你只點了他去投軍。”楚非歡想都不想,一口答了出來。

怔了怔,秦長歌失笑道:“瞧瞧你腦袋是什麼做的,真是事無鉅細,無一遺漏啊,我可不成,瑣事我多半記不住,也不放在心上。”

“你心攏天下,目及滄海,你是王者。”楚非歡淡淡道:“瑣事無法干擾你的心神,也不應干擾你————糾纏於細枝末節的人,如何能成大事。”

微微一笑,秦長歌道:“不,不過人各有所長而已,非歡,素幫主稱我為他的恩人,而且他應當是赤河附近人氏,你說的這幾個人我還依稀記得當年都是匆匆而過,不過我總覺得,他不是這幾個人中的一個,其實我倒想到了一個人,那時是第一次赤河戰役期間,你還沒出現在我身邊,我曾在赤河齊縣黑風鎮遇見過一個少年,當時他雙手筋脈被廢,十指俱斷,我替他接續了筋脈,但十指並沒顧得上照顧,照那傷勢,就算治好,難免留下畸形,可我觀察素玄雙手,絕無傷痕,這就是我一直疑惑的地方。”

她將素玄那日給她的飲雪傳奇說了,又道:“憑我的觀察,素玄對飲雪族是非常熟悉的,而且絕非普通關係,如果他是當年的少年,那麼他應該就是所謂飲雪族”天棄“之子,生來便對族長有妨的陽年陽月陽時出生的男孩,所以雙手被廢棄出族外,只是據說那樣的孩子,生下來便會被廢,而我見到那少年時,他已有十三四歲模樣。”

“素幫主並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快活。”楚非歡輕輕拈開一片飛落衣襟的黃葉,“他的身世來歷,是他自己也不願觸動的謎。”

他轉向秦長歌,目光澄澈晶瑩,“需要我幫你……看嗎?”

怔了怔,秦長歌皺眉:“你想到哪裡去了?”

她微微俯身,將落於楚非歡肩上的碎葉一一仔細拈去,有片落葉生著細細的鋸齒,糾纏著楚非歡黑髮,秦長歌小心的一指拈住髮尾,將葉子撥落,輕聲道:“我不過有點好奇而已,如果想知道,我遲早都能知道,你那能力,極傷本元,豈能為這些小事輕用。”

楚非歡轉目看著秦長歌細緻的動作,凝望著她平靜的眉宇,和眼前雖眉目陌生,氣韻卻熟悉的雍容容顏,目光下移至秦長歌垂落於他肩的發上,停留一瞬,恰好風氣,風拂起髮絲柔軟細碎,拂過他的臉,一縷微帶薄荷的沁涼香氣裡,楚非歡笑笑,那笑意宛如冰雪,靜靜道:“現在我能為你做的,也只有這個了。”

“你好好活著,就是為我做的最好的事。”秦長歌搖頭,“你放心,我不會把你當尊神一樣供著,那也太瞧不起你了,需要你的時候,我決不會客氣的。”

話音方落,一隻小肥爪已經探了過來,牢牢揪住楚非歡衣襟,奶聲奶氣的而又睡意朦朧的聲音響起,“是啊,楚叔叔,我現在就很需要你————我背上好癢,你給我撓撓。”

低頭,便見蕭公子眯著眼,拖著一大截被子,在椅子上蹭啊蹭,在牆上蹭啊蹭,在楚非歡身上……蹭啊蹭……

秦長歌微微一笑,無聲的退了出去。

讓那隻皮厚心黑膽大無恥的包子去和非歡插科打諢去吧,有他攪著鬧著,非歡與生俱來的冷漠,不幸遭遇照成的悲涼,想必多少也可以攪散幾分吧……

次日素玄上門來拜訪,包子陪著楚非歡,在棺材店後花園非常隆重熱情的接待了他們。

之所以說“他們”,是因為素玄屁股後面還跟著個火辣辣的小子,一路叫罵著追了進來。

“譁!”蕭包子睜圓了大眼,看著穿得一身翠綠,活像春天剛發出來的茶葉芽,死死拽著素玄袖子,叫囂著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