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出了園子,蘇謐長吸了一口氣,腳步這才慢了下來,小祿子氣喘吁吁地跑到蘇謐的身後。

看到蘇謐越走越慢,他忍不住抬眼向四周,出了瓊華園向前走不遠,就可以看見碧波池。

原本宮中最繁華的一處景緻如今也已經長久未有人打理了。

從城外溫泉引來的水已經斷絕,沒有了騰騰的熱氣和瑤池仙境般盛放的荷花,讓人第一次發現,原來,冬天的碧波池,也會這樣冷。冷的可怕,冷地直鑽入人的心裡去。

小祿子的眼神不自覺地轉回到手中捧著的紅匣子上,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不敢逗留,趕緊跟上了蘇謐的步伐。

沿著碧波池向前走去,蘇謐的步伐越來越慢,可是無論怎樣緩慢的行走。短暫路程也有走到盡頭的那一刻。

仰頭看去,漱玉宮已經近在眼前。

負責在這裡看守的內監迎了出來,看來是早已經得知了蘇謐此次的來意。

蘇謐躊躇了片刻,方才抬步走入殿中。

明明還是白天,天色卻已經晦暗難言,宛如深夜提早籠罩了這裡,讓剛剛踏足裡面的人不自覺地升起一種錯覺,像是剛進了萬太深淵。

蘇謐閉上了眼睛,片刻又睜開,這才恢復了通暢的視線。

殿中僅僅在左邊地青銅紋獅螭耳的燈臺上面點了一盞油燈。昏黃黯淡,忽明忽滅,旁邊的地上零星有幾片珠玉般地物件。仔細看去,是原本配在燈上的琉璃屏燈罩,已經碎的不成樣子了。失去了殿障地庇護。這點燈火在從門縫窗隙漏進來的寒風之中無助地搖擺著,似乎下一刻就要熄滅在這凜冽冰冷的寒風之中地。

在黯淡的光線下,殿中的桌椅器皿都反射起清冽的光輝,彷彿有氤氳升騰的輕煙繚繞。重重累累地玉色幔帳此時破舊不堪,窗外稀薄的晚光透過蟲蛀地空洞灑落進來。在青瓷磚的地面上勾勒出滑稽的形狀。

然後,她看見了她們。

她們還活著,可是也僅僅是還活著而已。

這些昔日珠環翠繞,琉璃閃爍的妃嬪們,這些昔日光彩照人,美貌如花的女子們,此時一個個神魂落魄地坐在地上。

她們有的倒在殿中的一角,蜷縮在殿風后面,有的木然地抱著腿,倚在陰影的最深處。那是一種比起自己身在衛宮的時候更加絕望無助的表情,看不出一絲生命的痕跡。

就算是她們的親人,此時此刻都恨不得她們趕快死了的好,免得給家族摸黑。當然,如果她們還有家人在的話。

因為蘇謐的到來,殿門被推開,夕陽斜斜的光輝從殿外投射進來。

幾個離地近的妃嬪像是被這忽如其來的光線所驚嚇,瑟縮著向後退去。

蘇謐抬步走進殿中,她第一次覺得腳下踏著的青瓷雕花磚的地下是如此的冰涼。空氣中有灰塵在瀰漫升起,帶著冰冷頹敗的氣息,縈繞進人的鼻端,層層疊疊,無孔不入。她是走在堅硬的青瓷磚地面上,可是她感覺自己是走在柔軟沉滯的灰塵之中。

蘇謐的眼神掃過眼前,幾個妃嬪抬起頭來,木然地與蘇謐對視,然後又漠不關心地低下頭去,彷彿走進來的不過是一個誰都看不見的影子,是一陣誰都不會在意的細風。

小祿子手中捧著珊瑚熙漆的匣子,哆哆嗦嗦地走了進來,也不知道是因為寒冷,公平是因為別的什麼。

其中最靠近門的幾個妃嬪的眼神空洞地看著負責開門的守衛太監,掃過漫步而入的蘇謐,就像是在看這殿中積滿了灰塵的桌子。這沉寂地近乎死亡的氣氛卻在眼神落在小祿子手中的紅匣子上面的那一刻被猛地打碎了。

幾個妃嬪的眼神由死氣沉沉的寂寥,開始混亂,然後逐漸震驚,逐漸變成深深的恐懼。她們死死地盯著小祿子的手。

小祿子被那眼神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