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一門心思地都是想兒子認祖歸宗,把薛氏生養的那些兒子比下去,現在她後悔了,但卻沒有反悔的餘地。進得門來就再也出不去,歐信風又不聽她的話,腦子糊塗,得罪了所有人。將來薛氏一回來,沒有人護著他們,她娘倆個只怕就更沒日子過了。由不得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害怕。

她正伏在地上傷心害怕得無以復加,突見夏瑞熙進來,眼睛一亮,心想解鈴還需要繫鈴人,也顧不上其他,在地上跪著爬行到夏瑞熙身前抱著她的雙腳:“四夫人,四夫人,您也是做母親的人,您發發慈悲,饒了我們信風吧?妾身就是這樣一根獨苗,千錯萬錯都是妾身的錯,是妾身沒有教好他,讓妾身去替他受罰吧?他已經捱了鞭子,知道錯了,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叫我怎麼有臉去見他爹呀!我給您磕頭,給您磕頭啊。”

她頭髮散亂,滿臉是淚和血,聲音淒厲。達兒被她嚇得只是大哭,廖氏忙把達兒抱到一旁背過身小心哄著。一時間屋子裡大人的哭求聲,孩子驚恐的哭鬧聲交雜在一起,好不熱鬧。

夏瑞熙抱著一匣子的對牌、鑰匙和帳簿,手也騰不出來,她心疼達兒,又為歐青謹感到委屈不平,忙著要交帳,又記掛著要搬家,心裡煩得要死,暴跳如雷,狠狠一腳踢開童姨娘:“放開!還不快閉嘴!嚇著我的達哥兒你死十回都不夠!你說話少和我夾槍帶棒的,是誰不饒他?我還要求你母子放過我們呢。吃人的還要羞人,得了便宜還要賣乖!你顧了你們母子,怎麼就沒顧上別人母子?”

由不得夏瑞熙不鬱悶生氣,明明是童姨娘自己沒教養好孩子,孩子被罰,卻又變成是夏瑞熙不饒她母子二人了。她表面說得可憐,卻又提起了死去的歐青華,當真好沒道理。

屋裡幾人從沒見夏瑞熙如此兇狠過,不由都沉默地看著她。童姨娘眨了眨眼,哀哀地哭,自己抽自己的耳光:“是,是妾身不會說話,說錯了話。四夫人大人大量,不要和我一個沒見識的婦人一般計較,放過我的孩子吧。”

人不要臉鬼都怕,夏瑞熙要是個軟的,只怕要被童姨娘這一番可憐狠絕的做作逼得連連後退。夏瑞熙不勸她,也不搭她的腔,只冷冷地看著她,看到到底要表演到個什麼地步。她除了總愛提起歐青華,總愛裝孤兒寡母扮可憐,她還會做些什麼?

她就生怕大家忘了歐青華死得可憐,希望多憐惜她和歐信風一次。其實這是在招人嫌,兩個老人想起歐青華就傷心得緊,提一次兩次還行,她這樣不停地提,以後還有誰願意看見她?

歐二夫人被鬧得只扶著額頭喘氣,有氣無力地揮手。

吳氏氣白了臉,拿出長嫂的威風來,怒斥道:“還不住手!越發沒有規矩了!信風這事是老太爺作的主,他犯了家規,自然該受懲罰。不要說是他,就是爺們犯了錯,也要被罰!怎麼又和四夫人扯上了?像個潑婦似地在這裡鬧,成何體統?王媽媽?王媽媽?你死到哪裡去了?是要看著她在這裡鬧騰,氣壞老夫人,嚇壞小少爺嗎?上不得檯面的東西,馬上給我拖下去,扔在柴房裡!”

王婆子早就巴不得這一聲,在門外“啊”了一聲,忙招呼兩個媳婦進來拖童姨娘。這二人粗手粗腳,下手很重,童姨娘先前還想掙扎幾下,被一個婆子一肘子砸在腰窩裡,疼得她話都說不出來,隨即軟綿綿地就被拖了出去。

歐二夫人厭憎地說:“以後不許這粗鄙婦人進我的門!不許她亂走,省得給大家添堵!喪門星!老二當初真是瞎了他的豬眼!怎麼會看上這麼個東西!”一時又想起歐青華來,又傷心地流了淚:“這個不孝子喲!死了也就死了,還總給我添堵!大的小的都是讓人不省心的。”

童姨娘出了門才大聲哭出來,拼命哭喊著歐信風的名字,說自己對不起歐青華,對不起歐家二老,沒有教育好孩子。沒多會兒,就沒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