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所謂放肆的童年卻極為短暫,夜天凌九歲始便隨軍歷練戰場,那時帶他的正是仁宗皇帝的長子,德王夜衍昭。

便是聖武十年那次討伐南番戰後,年方二十歲的德王同當今天帝在對部將的封賞中有了分歧,為天帝所怒斥說了些重話,回府後竟一時想不開,自刎而亡。

五年後,仁宗次子夜衍暄病亡,從此仁宗便斷了子嗣。次年元月,天帝封長子夜天灝為太子,告祭太廟,大赦天下。

同年九月,十五歲的夜天凌首次領兵出戰突厥,一戰揚威。自此十數年,天朝出了一個賢德寬仁的太子,一個凌厲肅冷的王爺,而仁宗的兩個皇子怕是再已無人記得了。

說話間卿塵看夜天凌倚在榻旁面如平湖,彷彿在說別人的事情一般,他如今的身份再回想前事,自是另一番心境。所謂兒時不過彈指而過,便冷眼看了父母兄弟幾番恩怨,或許就是自那時起心中便有一處開始變得堅硬,再容不得有人靠近。

夜天凌眼中無聲而深沉,此時晏奚進來稟報說:“殿下,大夥兒都在暢春殿候著了。”

夜天凌點點頭:“知道了。”站起來對卿塵道:“我去看看。”

卿塵點頭,目送夜天凌出去,卻蹙起了淡淡纖眉,身上還是軟軟無力,輕靠在暖榻上發呆。

爭似是非彈指間

雪戰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偎到卿塵身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趴下,卿塵伸手撫弄它,心裡又想起那能治疫症的藥。便憑雪戰這小小身軀,能救得了多少人,這疫症終究說不上是解了,依舊困擾著她。

不多會兒,一個小侍女自暢春殿過來,在外對荷風道:“姐姐去暢春殿吧,四爺挨個傳著問話呢,我來替姐姐。”

荷風見卿塵靜靜閉目歇著,出來悄聲囑咐道:“一會兒郡主若醒了,小心伺候著,桌上藥還沒喝,怕涼了……”卻忽然聽到卿塵在裡面叫道:“荷風,你進來。”

荷風忙道:“奴婢吵醒郡主了。”

卿塵淡淡一笑:“我沒有睡,你去暢春殿見四爺,請他回遙春閣來,就說我有急事找他。”

“奴婢這就去。”荷風應道:“郡主還有什麼吩咐?”

卿塵搖搖頭:“去吧,照我的話說便可。”

荷風答應著去了,卿塵起身坐到鏡前,低頭梳理著靜垂至腰畔的長髮,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留這樣長的頭髮,以前那麼多年,都是一頭利落的及肩短髮。“寧文清”三個字,似乎已經隨著一點點習慣的消失變成一場夢,在記憶中越來越遙遠,偶爾記起卻覺得陌生萬分。

“發什麼呆?”突然耳邊響起夜天凌的聲音。

卿塵吃了一驚,抬頭見鏡中映出他的影子,青衫磊落,雖一副閒逸的模樣,眼中卻透著未退的銳利,回頭笑道:“悄無聲息的,嚇人一跳。”

夜天凌看了看桌上擱著的藥,皺眉道:“都涼透了,怎麼還不喝?”

卿塵微笑道:“忘了。”

夜天凌伸手將灑在她身畔的秀髮理了一下,髮絲自指間滑過,溫涼柔順,他俯身問道:“找我有事?”

卿塵低頭思想片刻,道:“四哥,你可是要嚴查延熙宮疫病之事了?”

夜天凌道:“此事來得蹊蹺,豈能不查?”

卿塵嘆了口氣道:“你叫他們散了吧,我將事情原委說於你。”

夜天凌眼中微光一閃,正對上卿塵清雋的目光,沉沉靜靜望過來,掩映在潛淡風華中,叫人心裡一時看不透:“你是說,你知道這瘟疫是如何入宮的?”

卿塵點頭,夜天凌拂襟在一旁坐下:“你說。”

卿塵自那夜碧瑤去致遠殿求自己說起,將當日情形一一說了給他,一字不瞞無有疏漏。夜天凌一言不發,面色沉豫,眸底一道鋒稜深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