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殷皇后薨逝之後,湛王便稱病不朝,宮中派來的御醫皆連面都見不到便被打發回去,整整兩個月安靜得異乎尋常,幾乎讓他懷疑先前的那步棋已經成了廢棋。奪嫡對峙,衛家因湛王態度的突然轉變,在朝中頻頻失利,聲勢大不如從前,再這麼下去,可就越發艱難了。

衛宗平抬了抬眼,殷監正已將他的疑問說了出來:“讓他查,戶部這裡有這麼一道把著,誰也再做不進手腳,必然要動到不少人。這些人都是多少年的根基,我們不保,誰還能保?

鞏思呈亦道:“若是朝堂因此生亂,正是籠絡人心的好機會,白白放過了可惜。就算王爺不想保,此時也不能不保。”

夜天湛明顯地眉心一緊,壓抑著已衝到唇邊的咳嗽,停了停,方說道:“不用保,往下知會一聲就行,若憑几個新提調的御史就能查出什麼,這些官也不叫官了。”

殷監正道:“話雖如此,但稽查奏銷這一招實在是厲害,開了這個頭,往後定是越來越棘手。”

夜天湛卻撇開此事,問道:“年賦有結果了嗎?”

齊商道:“九道轉運使已經在迴天都的路上,想必再過幾日陸續就到天都。”

夜天湛道:“多少?”

“九百三十萬。”

夜天湛聽了這個數字,唇角冷冷一挑,“很好,讓各處該上摺子的上吧,這個年既然不想過了,那大家就都別過了。明年的預算,想法子讓各部往高了報,我倒要看看他們怎麼辦。”

齊商答應著,忽然見衛宗平遞了個眼神過來,便又說道:“王爺,這九百三十萬裡面,只鶴州、江州和吳州三處就佔了四百多萬。”

“哦。”夜天湛應了一聲,衛宗平接著道,“這三州是新調任了巡使,我們插不上手。”

夜天湛往他那處看過去,那眼光似不經意,卻盯得人透心。鶴州吳存,江州宋曾,這兩個先前被罷免的巡使都是衛府門生,他豈會不知,緩緩道:“罷掉幾個也好,免得官當得久了鬼迷心竅。後面若再有這樣的事,誰也保不了他們,讓他們都好好想想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

這番話說得頗重,幾人都不敢介面,唯有衛宗平乾咳了聲,道:“王爺說得是。”

夜天湛語氣不急不徐:“我也不是專說誰,只是凡事都有個度,由著他們亂來,早晚惹出大亂子,衛相別多心。”

衛宗平道:“還是王爺想得遠啊,也是該給他們點兒警醒了。只是孩子自己打,打輕打重都無妨,若放在人家手裡,就不好說了。”

話一落,殷監正等都暗地裡稱是,不愧是和鳳衍鬥了一輩子的老臣,這話說在點子上,外軟裡硬,明明白白。屋裡沒人再介面,都等著夜天湛是什麼態度,誰知他只一頷首,“知道了。”

又是這三個字,近來不管說什麼事,最後都是這不輕不重的三個字。一句知道了,後面接下來便只有乾綱獨斷的堅決,倒叫他們這些臣子謀士形同虛設一般。隔著那似曾常有的笑,衛宗平只覺湛王周身都籠著股漠然,這感覺往常也不是沒有,只是近來格外分明,咫尺間拒人於千里之外,竟讓他莫名地想起朝堂上那個人來。四周炭火溫暖,衛宗平想到此處卻打了個寒顫。

夜天湛端起茶盞,淺啜半口,隨即皺眉放下。他抬手壓上額角,往身後的軟墊上靠去,過會兒直起身來,俊眉微挑,抽紙潤筆寫了幾封信。其中一封寫得簡單,只幾句話便交給鞏思呈:“煩先生照這個斟酌措辭,附上我的印信密發各州。”鞏思呈接了信,看過後即刻便在旁潤色,一氣呵成後謄寫幾份,加了印信,再看另外兩封,一封是給於闐國王,一封卻是給國子監祭酒靳觀。

夜天湛將兩封親筆信封好,站起來道:“秦越,去請……”他話說到一半,猛然頓住,臉色霎時變得慘白,那兩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