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沒有死,如果祁莫沒有捐出自己的心臟……那麼,現在,躺在冰冷的墳墓中被悼念的,就應該是自己。這樣想著,行樂樂總覺得自己是掠奪了祁莫的生命才活下來的,內心一陣陣翻滾不息的窒息感和自責壓得他喘不過起來,心口的傷疤不斷地提醒著他生存下來的代價是多麼的沉痛而巨大。

等祁羿和行樂樂到達墓園的時候,祁莫的父母早就已經到了。

祁羿站在遠處看著因為祁莫的死而一夜白頭的叔叔和嬸嬸,心裡一片酸澀的淒涼。他轉過頭去看站在自己身邊的行樂樂,卻發現他臉色蒼白,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他伸手扶住他,在他冰冷的額上輕輕一吻。他知道行樂樂的自責,知道他內心的糾結,但是面對堂弟的死,他自己也無法抑制的痛失至親的痛楚讓他不知道應該怎樣去安慰行樂樂。他沒有權力,也沒有立場對行樂樂說,不關你的事,不要自責。因為正是由於一對父母失去了自己摯愛的兒子,行樂樂才得以活下來,這是無可爭議的事實。

遠遠地看著,祁羿和行樂樂陷入了一種沉重的壓抑的靜默。

祁莫的母親在起身時看到了遠處的兩個人,一個是自己最為欣賞的晚輩,另一個則是藉助自己兒子心臟活下來的那個晚輩的伴侶。在祁莫出事之後,她跟丈夫再也沒有跟他們說過話,連照面都幾乎不打。一方面是痛失愛子,心裡面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另一方面,對於使用著自己兒子心臟的這個孩子,他們不知道應該以怎樣的態度去面對。已經一年了,終是不得不承認小莫的逝去,也不得不去面對這對同樣備受煎熬的孩子。她知道,在這一年裡,他們比他們活得好不到哪裡去,一個悲傷難抑,一個茫然自責。可是生活終將繼續,是祁莫自己在臨終之時握緊她的手要求把心臟捐給他們的,為了祁羿的幸福,更是為了給自己和丈夫一個念想,一個可以寄託愛與思念的物件。

祁媽媽伸手拉了拉丈夫的手,兩人相視一笑後,祁媽媽向那邊的兩人招手:“小羿,樂樂,過來啊!”

聽到祁家父母召喚的行樂樂驚訝萬分,更是緊張不已,他有些發抖地拉起祁羿的手向前跑去,沒想到跑得太急一個趔趄趴到了地下。迅速爬起來的行樂樂連灰都沒來得及拍就又有些跌跌撞撞地拉著祁羿跑到祁家父母面前。

祁媽媽看著行樂樂慌慌張張有些狼狽的樣子,臉上浮出了一抹笑意:“怎麼跟小莫一樣冒冒失失的呢?這麼幾步路,走也用不了多久,幹嘛跑那麼急,看,跌得一身灰。”一邊說,一邊伸手替行樂樂撣去灰塵。

一邊的祁爸爸看向祁羿:“來了就過來,跟小莫說說話,別老在一邊傻站著,我們又不會吃了你們。”

祁羿微鞠一躬:“叔叔,我們……”

祁爸爸打斷了祁羿的話:“行啦,那些陳詞濫調一遍一遍,你不煩小莫都煩了。你們今天好好跟他說說話,然後咱們回家一起吃頓飯。”

“是、是的,叔叔。”聽到祁爸爸的認可,祁羿激動得有些口齒不靈活了。

行樂樂則眼眶微紅地站在祁媽媽身邊,一言不發。

祁媽媽摸摸行樂樂的頭:“常聽小莫說你廚藝特別好,今天回家廚房就交給你了,我們也嚐嚐你的手藝。”

“好,我一定會好好努力的!”行樂樂有些緊張和不安地立馬錶決心。

這一反應讓祁爸爸都有些忍俊不禁:“行了行了,做個飯有什麼好努力的,你別緊張地放錯油鹽醬醋就行啦。”

“是的,我知道了!”行樂樂再次緊張了。

“別緊張啊,”祁媽媽溫柔地撫著行樂樂的肩,“以後你就是我們家的孩子,要叫爸爸媽媽,別那麼見外了。小莫不在了,他走的時候可是說把我們老兩口都交給你了啊。”

行樂樂眼睛裡面水霧瀰漫,馬上就要哭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