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鏟懶洋洋道:“兩位女士,剛才陳星的話,你們也聽到了。何必再猶豫呢?在這個世界上,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既然始終都是一個吃字,為什麼不吃別人而要讓別人來吃你?你們現在僅僅是為了一個簡單的詞語:生存!當沒有其他的東西可以吃時,你不吃人又吃什麼?想一想,當你們餓死了,我們依然活著,我們能不吃你們嗎?你們就算是沒有餓死,又能逃脫旁人在現實生活中不同的吃法的‘吃’嗎?想開些,想通點,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無論活得是多麼地卑微、低賤,活著,就比死了要強。不過你們放心好了——我們是君子門,是君子,一向是不吃活人的。不吃活人,也是我們的律條之一:只要你們堅信著你們自己可以不吃人而活下去,就不必吃了。”

沉默。

沉默了片刻,安瑩瑩問黃紫蘭:“蘭蘭,你聽說過南極探險隊科學家的求生故事嗎?”

“沒有。”

“具體是什麼年代,哪個國家,有多少人,都已經忘記了。只知道他們全部死亡。在南極的冰天雪地中,屍體是不會腐爛的,可是後人卻只找到了兩個人完整的屍體。其他的,都只剩下了骨頭。研究了骨頭以後,可以確定,他們是靠吃同伴的屍體延續生命的。活著的吃死去的,活下去的吃堅持不住的,最後只剩下了兩個人,大約是同時死去,誰也吃不到誰。”

安瑩瑩娓娓敘說,聲音悅耳動聽,就像是幼兒園的阿姨在給小朋友們講一個故事——小雞餓了,看到地上有幾條蟲子。就吃了下去。你們知道小雞為什麼要吃蟲子嗎?因為他們沒有面包吃,沒有牛奶喝。小朋友們,你們願意不願意捐獻出自己的零花錢,給小雞買一隻麵包、一杯牛奶?——充滿了仁慈的教育意味。

黃紫蘭卻像個拒不合作的小朋友般沉默著。

安瑩瑩繼續說道:“……經過考證後得知,這些科學家們,在吃同伴時,是先由臀部、腿、臂等人體特徵不明顯處開始吃起的。但在把肉全部吃完後,就只能以刀子刮取骨頭上殘留下來的肉吃。稍微大些的骨頭,骨髓已經吃完了。小的骨頭無法吃,就留下了。”

黃紫蘭問:“他們,是——科學家?”

“是的。”安瑩瑩說:“而且,每一個人都是最優秀的、最富有人道主義精神的科學家。他們彼此間攜手合作、共度難關,但在食糧全部斷絕以後,為了能夠活下去,就只能,也只有吃人了。在這一點上,科學家與普通人,是並無不同的。如果一定要尋找出不同點,那也只能說是:他們更容易接受現實給予他們的挑戰。”

黃紫蘭沉默片刻,輕聲說:“我不敢相信。”

“那麼,你吃過胎盤沒有?”安瑩瑩又問:“如果胎盤你沒有吃過,胎盤膏,你總是用過的吧?——我記得你最喜歡的化妝品之一,就是它。”

黃紫蘭呆了,苦笑著,“原來……我其實早就吃過人了……”

“就算你沒有吃過胎盤、用過胎盤膏,就算你一生吃素,連肉都沒有沾過,但你出生後,是否吃的母乳?當你無法自立時,是否被別人養大的?就算你是個狼孩、猿孩,你又怎麼能保證養大你的那隻狼、那隻猿猴,沒有吃過人?——所以,可以這樣說,就吃人而言,廣義上的吃人,其實每個人都正在做,都曾經做過。狹義上的吃人或吃人肉,也大多做過。其區別只在於直接與否,明顯與否。都是如此,無一例外。”

此時此刻,安瑩瑩居然變得比老大還老大,比陳星還陳星,繼續權道:

“此一時彼一時。時時有分別時時不同念。既然人人如此,又何必要惺惺作態呢?陳星的表現,固然很像是個君子,可惜他只說出了偽君子的真相,卻忽略了自己也是個偽君子——畢竟,他還要先找一番理由再吃——但事實上,真君子,吃便吃了,說那麼多的廢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