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甲不再多說。

他事實上也沒有更多的理由來說服弟弟。

沉默主宰著黑暗的夜色,王木很快睡熟。

兄弟兩人的辯論,已是家常便飯,一個人沉默時,代表了失敗,得勝者自然會安睡,失敗者自然會苦苦思索。

王甲久久不能入睡。他並非找不到駁斥弟弟的論據,但他不想再駁斥。那句惟妙惟肖的學話,深深地觸動了他的心田。說那句話的最初,原本只是在斷章取義,但此刻,當他重新回憶起這次去廣州邂逅林大師時看到的風水術總決時,卻忽然間發現:

——父親臨終前的日子,這句時時提起,一直以為是句否定風水術的氣話的話,竟然暗合總決中的原理!

——那麼,父親這句氣話,果真是句氣話嗎?

天剛亮,王木就被王甲推醒。

“阿木!阿木!——咱莊的人做過努力!你想想,前些年大老爺下葬時,十八個叔伯爺家各出了一個,聚齊後在大葬山下做了場法事!”

王木伸伸懶腰,百般不情願地瞪著哥哥,“王甲!你陪我媳婦!我做夢娶了兩個媳婦!一個是月中嫦娥!一個是廣寒仙子!還沒有成親,就被你叫醒了!”

王甲怔怔,“好傢伙!要不是我叫醒了你,你就得犯重婚罪!還找我陪媳婦?太大膽了吧!”

“可也是……”王木揉揉眼,打個哈欠,“——你說得那個大香火場嗎?聽說前幾個月場裡主神仙變成了毛、周、朱、劉四領袖,怎麼了?又有何高見?”

“做法之後,去年大葬山不是被縣裡開發了嗎?只用了半年時間,就開發了九個景點,最著名的通往主峰的‘賽九寨、勝黃果’的‘五連洞大瀑布’景點也被順利開通了!這一年來,慕名而來的遊客不是越來越多了?一個地方,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莊在大葬山下,當然只能吃山了!旅遊夜一發達,咱莊上的人哪怕是賣白開水也能賺錢吧?”

王木問:“那又怎麼樣?”

“這就說明風水術見效了。”

“哧!”王木忍不住笑了。“好,算它是風水術的功勞。不過,那場做法既沒有讓大葬山裂成兩半,也沒有讓大葬山沉入地底,你怎麼解釋?何況,陰宅最快三年發,今年才能開始發。可是它若真地讓王莊人發了,豈不是又違背了你‘大葬山從中裂開、沉入地底’的可怕理論?——開發大葬山,多年前就有這個意圖了,和大老爺下葬,各家爺爺做法沒有任何關係!”突然“阿嚏!”一聲,大了個噴嚏,都囔著,“我還說一口氣打出了個萬而八千細菌都變成了流星雨襲擊木星呢!”

王甲攤攤手,“但它總算是巧合對不對?”

王木呵呵笑道:“對對,它是風水術。我說王甲,聽說快該大地震了,我看著你不如提前做個法,說要把大葬山弄成個左右兩半,中間沉入地底,變成一片汪洋大湖,不成功嘛,也不丟人,成功後就可以申報專利,把這片湖泊取名為‘鼎鼎大名的大風水師王甲湖’,大葬山也改名為王甲山,和王屋山並立,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彼此間都有個優美的傳說,王屋山是個愚公,你王甲山就是個智叟!”

這樣的諷刺,王甲卻似聽不出來,反倒連連點頭,陷入沉思。“木能克土。甲木為雷木,破土而萌,陽在內而被陰包裹,其脫胎需火。春不容金,秋不容土……”喃喃自語的背誦聲響起,王甲竟已陷入“學術狀沉思”。

對王甲的種種習慣,王木當然一清二楚。他眼見哥哥呈“學術狀”沉思,便知哥哥已經在認真思索某一難題,而且必然已經有了脈絡可尋。若換了其他事,他當然會問一問,出個主義,但思索與命相風水之類有關時,他卻毫無興趣。當下從床上躍起,麻利地穿好衣衫,開始晨練。

王莊出來的人,大抵分為算命風水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