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就看見他衣服被捲進了機器裡,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去拉電閘,卻不成想著問題就出現在了電閘那……”

說著說著,周美仁就停頓了一下。

“後來即便我沒了兩根手指頭,也依舊沒有救得了他!”

“起初無論是廠子裡還是我都將這件事情當成了一個意外,直到後來我偶然聽到隊長老婆說,顧長河基本上每個月都會去家裡看他和孩子!”

“我當時整個人都愣住了,我和顧長河在一起工作了五六年,他就不像是能幹得出來這種事的人!”

“直到後來的調令下來之後,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當時副廠長的人選除了顧長河就是我們隊長,隊長一出事,這最大的得利人可不就是顧長河嗎?”

“但那時候時代落後,根本就沒有監控錄影這種東西,我即便是有心懷疑是顧長河動的手腳,也沒有證據!”

“後來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去援西五年,回來之後被調到了帝京工作,我依然沒有放棄調查當年的事情!”

“後來我找到了當年在顧長河手底下的幫工的小學徒。”

“當時廠子已經完全接近倒閉,他也下崗了,家裡老人生病連吃藥的錢都沒有,後來我才從他口中得知,當年隊長的那場意外,根本就是顧長河一手策劃的!”

“那個小學徒也有份,後來隊長沒了之後,他天天活在自責當中,我上一次見他,他不過才三十歲的年紀,頭髮就已經全白了!”

周美仁的情緒沒有太大的起伏,似乎就只是在同李富貴說著很久以前發生的事情一樣。

三十多年前,李富貴尚且還沒有出生。

可以說,周美仁所說的時代對於李富貴來說也是一個十分陌生的時代。

你死我活的爭鬥從來都不僅僅只是出現在上層社會。

底層社會也一樣。

任誰也想不到,一個縣城的機床廠副廠長的位置,就足以讓一個待人和善的男人為此而丟了性命。

原本週美仁只是想讓李富貴知道自己同他一樣恨毒了顧長河。

可不知為何,原本只需要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事情,周美仁卻不知不覺的同李富貴說了很多。

隊長離開的時候,自己尚且只有二十歲,如今他已經年過半百。

這些事情對於如今的周美仁來說也恍若隔世。

如今的他也已經成家立業,只是這段往事,即便是自己的妻子,周美仁也從未提起過。

似乎只要他不提起,就能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可就是這樣一件被周美仁隱藏在心底的往事,如今卻毫無徵兆的被他拿出來攤開,展現在了李富貴的面前。

這麼多年,除了隊長辦理後事的時候,周美仁從來都沒有出現在他的家人面前。

彷彿有些事情只要他刻意躲避,就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周美仁同顧長河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他們同是有野心的人。

周美仁從來不覺得有野心是一件多麼羞恥的事情。

合理且付出一切,努力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怎麼會讓人羞恥呢!

讓人感到羞恥的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哪怕是踩著別人的屍首,也要往上爬的人。

可在殘酷的現實社會中,除去原生家庭那與生俱來的幫襯,又哪來那麼多的墊腳石呢!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將話題給扯遠了,周美仁便再一次將話題重新引回到了顧長河的身上。

“顧長河是一個精緻的利己主義,只要是對他有益的人他都會去接近,但凡是對他有利的事情,他都會去做!”

這一點,周美仁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領略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