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我冒昧了。」焱壽郎繼續說,頗有一副趁熱打鐵的架勢,「昏迷的歌小姐與其說是中了血鬼術,更像是……自己在困住自己。」

他說的沒錯,困住我的,從始至終都是我自己。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新倒的茶水,入口之後是淡淡的苦味,然後清淺的甘味瀰漫在味蕾。

「請不要再譴責自己了。」貓頭鷹說了和緣一一樣的話。

醒過來的當天,紫藤花之家的醫師給我檢查過身體,確認我這把骨頭沒事之後,叮囑了一些要注意的事情,提著藥箱走後沒多久,緣一冷不防就捧住我的臉頰,額頭輕輕抵在我的額頭上,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歌一直在保護人。」他說。

我的瞳孔微微收縮,整個人都愣住了,任由他捧著我的臉,用額頭觸碰我的額頭,額上的觸感溫熱,心裡某個地方也逐漸被額頭上的溫度溫暖。

「可是我一事無成。」我告訴他。

「雨歌,斑和泉奈就拜託你啦。」

坐在床榻上的女人臉色蒼白,綻放的笑容如白色的百合花。

「雨歌,你得活下去。」

眼部蒙著紗布的人眉眼柔和,臉上是和他母親一樣的笑容。

「雨歌,你得留下來。」

厚厚的額發遮住了那張臉的表情,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投落在腳底的是長長的影子,瀰漫在他身上的是淡淡的悲傷。

「我想要保護的人,都死了。」淚水如決堤,順著臉部的輪廓滾落。

「雨歌老師!」

腦海里浮現的是那張稚嫩又朝氣蓬勃的臉。

「我從來都沒有做到那些事情。」

我只是個一事無成的廢物。

緣一緊緊地抵住我的額頭,放在我臉頰上的手指手忙腳亂地替我擦眼淚。

不擅長言辭的緣一,要他把一個姑娘由哭得梨花帶雨哄得笑容滿面是不可能的,而且我也不能夠算是什麼梨花帶雨的姑娘,我只不過是隻痛失巢穴的野獸,他只能做到手忙腳亂地替我擦眼淚。

「你不是一事無成的廢物。」他的手心託著我的後腦,另一隻手按住我的脊背,緊緊地把握按進他懷裡,「你是將斷線風箏一般的我的手緊緊握住的人。」

那時候哭狠了,埋進他頸窩裡什麼都不管了,只知道哭,埋頭在他的頸窩裡嗚咽,眼淚順著脖子滾進他的衣襟裡,現在回想一次我的老臉都忍不住紅一次。

丟人,太丟人了。

媽的,七十多歲個人了,還有臉哭得跟個小姑娘似的。

我默默在心裡唾罵自己。

你平時要有這麼會說話,何至於現在還是個單身魔法師?

不會說話的時候是鋸嘴葫蘆,會說話的時候七十多歲的老太都給你講得老臉一紅。

繼國緣一,你好樣的。

我拿起瓷碟裡一個白白胖胖的大福,張嘴咬了一口,紅豆餡甜甜的味道在味蕾裡瀰漫開來,心情也不自覺好上了幾分。

恍然間又看到了那個不會講話時是鋸嘴葫蘆會講話時就是個連七十多歲老阿姨都可以被他講得老臉一紅的傢伙赤紅色的發尾,還有在耳邊搖晃的日輪耳飾,隨著距離的拉近他的面容在視線裡越發清晰。

命裡如長河,長河之中,總會有那麼一兩盞明亮的燈火,如果其中一盞燈火是赤紅色的,我跟著他走,也不是不可以。

我坐在庭院的遊廊地板上,晃著腿,嘴裡咀嚼著紅豆大福。

「歌。」緣一站在走廊底下,抬頭看著我。

捏著紅豆大福的手一緊,圓滾滾的大福被我捏變了形,心跳不知道為什麼開始加速,血液流動的速度加快,臉上多了薄薄的紅色,我的面板本來就偏白,夏天的光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