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春樹發現的及時,又第一時間送你去醫院,不然哪能恢復這麼快?”鄒淼玲立即加以糾正。

“對對對!有個醫生在身邊就是好啊。”高銘銳不失時機地附和。

“拾伊,以後可不能這麼大意了。”鄒淼玲將剛熬好的小米粥遞到我面前。“這年頭無論缺啥都好對付,唯獨不能缺健康。這病哪,最生不得。”見我動也不動,她拿起勺子遞到我唇邊,“看你的唇跟這米粥一樣白了。病雖然好了但身體虧下來得好好補補。趕緊張開嘴吃點兒。”

我輕輕搖搖頭。“我沒胃口,擱那兒吧。”我沒騙她,高燒一次,燒壞了我的味蕾系統,也燒燬了我心底的那根情弦。

鄒淼玲堅持讓我張嘴,勺子固執地貼在我的唇上,“求求你不要折騰自己了。那個傢伙再也回不來了,無論虧欠你多少也不可能償還了。亂世遇到不測是常有的事,你就想開點吧,抓住眼前人才是正經。”她一邊說,一邊拿勺子輕叩我的唇。

他們也知道爾忠國死了,可是除了我似乎沒人在意他的死活,彷彿他的死是一種解脫,是一種報應。

我用冷枯、黯淡的目光看著這個古道熱腸的閨蜜。她的心思我何嘗不知?

“小姑奶奶,您倒是支應一聲啊,魂兒丟在外頭啦?”她著急地看著我,“我的手早就酸了,你給個面子行不行?”

“噢。”我木然地應道,並不碰唇邊的食物。

“好,”她重重地將碗扣在身旁的桌上,“不吃是吧,大家都不吃得了,一起陪你!你儘管折騰自己吧。”

我機械地端起碗,一口一口往嘴裡填塞食物。鄒淼玲搖搖頭,奪過我的勺子挖了些豆瓣醬放進我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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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新站到舞臺上,卻找不回昔日唱歌的感覺,醞釀了好幾次也沒能出聲。

一對對舞者在忽明忽暗中展現屬於這個年代的浮華與奢靡,閃動的光影帶著激情、夢幻、曖昧與挑逗與舞者看不見的熱度交織在一起,像極了群魔亂舞,又像一團團扎掙在懸崖邊的魅影。

我漠然地站在麥克風前———詛咒並憎恨這一池得意著的舞者,他們輕快的舞步令我心中的忿忿不平如狂風席捲整個舞池。

你們這些醉生夢死的魑魅魍魎憑什麼如此安逸地享受人生?我這個未亡人連所愛之人的屍骨埋葬於何處都無從知曉,卻要為你們賣弄自己的歌喉!

一曲終了,始終沒等來我的歌聲——樂隊由伴奏變成了主演。

舞臺下方口哨聲,叫罵聲此起彼伏。胡經理在角落裡一個勁衝我打手勢,看那架勢隨時都會跳到舞臺上來扇我一記耳光。

鄒淼玲立即趕過替我解圍:“清荷小姐今日身體有所不適,由我來為大家演唱吧。”

“不行不行!我們花錢就是衝清荷小姐的歌聲而來,卻讓我們來看電線杆子!她必須唱給我們聽!”雅座裡一個不滿的聲音高聲叫道。

“是啊,擺什麼譜兒?她必須唱,說什麼都得唱!”隨即有人應和。

“清荷,你不唱歌就是消遣在場的爺們兒……”

“裝啞巴可不行!”

“……”

鬧哄哄的聲音此起彼伏,胡經理和一幫保鏢們不得不維持秩序,勸大家都別激動。看來我若不唱過不了這一關。

“感謝各位對我的厚愛,今夜我想給大家帶來一首新歌,同時有請紅玫瑰小姐為我進行吉他伴奏,請大家安靜!”我對著麥克風說道。

在胡經理出面、不住地打圓場後,嘈雜聲總算消退了。

鄒淼玲拎著吉他上了舞臺,我倆如此連袂演出倒是頭一次,臺下響起了胡哨聲和叫好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