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無聲的吃起飯,偶爾有女娃嗚哇兩聲,許錦逸溫柔哄她吃飯的聲音外,倒是還算安靜。

只除了那個主人偶爾瞥過來的幾道目光。

沒有敵意,卻讓許錦逸如芒在背。

李天賜這具身體長得不錯,五官硬朗乾淨,一雙狐狸眼使那張因做慣了農活而崢硬的臉柔和了三分,算是十里八村有名的俊兒郎。顯然十幾年後,他的女兒繼承了他的相貌,才讓江岷山在娶了郡主的情況下還賊心不死。

即使面黃肌瘦,這張面孔也算是百裡挑一,但鄭榮瀚驚奇的卻不是他的相貌,而是許錦逸身上不自覺散發出的和京城中那些權貴相差無幾的優雅氣質。

即使抱著孩童,這人的脊背依然挺直,低頭抬手間,每一個動作俱都讓人賞心悅目。目光偶爾撇過他們這邊,並無得了五兩金子的喜意,也毫不懼怕,三分防備七分疏離。

完全不像是一個在地裡刨食為生的農民!

鄭榮瀚心下驚奇,想起這次離京的任務和跟著這個村民過來的用意,不禁開口問道:“不知如何稱呼?”

許錦逸看向那冰塊似的主人,“在下李天賜。”

“可有讀書?”

“讀過幾年。”

“可有功名?”

“僥倖考中秀才。”

李天賜是李家的長孫,在李天賜祖父仙逝前,他一直備受祖父祖母的寵愛,也是李家唯一一個入過私塾的孫輩。

還算是天賜聰穎,十六歲時李天賜參加童試,竟中了秀才之名,而後參加會試卻不幸名落孫山。此時祖父祖母兩人已經不再,李父在與兄弟分奪家產中落了下風,家裡也拮据了起來,李天賜便斷了求取功名之意,聽從父母之命娶妻生子。

鄭榮瀚點頭,“如今瘟疫已過,旱災卻日日加重,百姓們苦不堪言,天賜可有對策?”

聞言,許錦逸心下一動。

想到懷中這個女孩兒受過的苦楚,縱使原主沒有報仇的心願,許錦逸也心下不忍,恨不得讓那些欺負過她的人嚐嚐她所受痛苦的千倍百倍。

可是如今他卻只是一個泥腿子。

莫說日後貴為安王妃的孫培柔,貴為嫣然郡主的鄭嫣然,單隻江家那個會考中狀元的江岷山,他都有心無力。

權勢這兩個字,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許錦逸正發愁如何下手,這人就拋來了橄欖枝。

觀其氣度,再想到那塊金元寶,許錦逸心下已有了結論。

“賑濟救災,以工代賑,移民就食,引水入旱,分而治之。”

“前年邊境戰亂,國庫至今空虛,如何賑濟救災?”鄭榮瀚搖頭,臉上帶著幾分苦笑。一戰便是百萬紋銀,雖是大勝鄰國,大慶也損失慘重。

“國庫無銀,舉國便無銀?“

鄭榮瀚心急追問,“何人有銀?”

“貪官有銀,富戶亦有銀。”見懷中的女娃不再張嘴,許錦逸拿起一方粗布毛巾給她擦擦嘴巴,才終於顧得上自己的肚子。

“如何從貪官富戶處得銀?”此時,鄭榮瀚已經沒了之前的冷若冰霜,轉而一副急迫之態。

“予其之需。貪官最寶貝的是其項上人頭,若得到他們的貪墨證據,再將證據現於貪官眼前,自然乖乖交出銀兩。”許錦逸擦擦嘴,繼續往下說,“士農工商,富戶最恨的是地位低下,如果能得到官府嘉獎的善人名聲,自然也願交出銀兩。”

鄭榮瀚撫掌讚歎,“甚好,甚好!”面向許錦逸,他雙眼已經是前所未有的熱切,“何為移民就食?”

如此,兩人一個問,一個答,等鄭榮瀚再回過神來,已經過去了小一個時辰,小女娃已經在許錦逸的懷中睡得香甜了。

鄭榮瀚心中稍有歉意,卻不忍就此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