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夜溫差之腹,秋衣毛衣保暖衣羽絨衣地把她包裹成

了一隻粽子,又裡三層外三層捆上一根羊毛圍脖,她

胳膊根本放不下來,只好整天像只鴨子一樣摩挲著翅

膀,踉踉蹌蹌的,用兩條小細腿搗來搗去地跑。

孩子還在不知冷熱的歲數,也還沒學會自己脫衣

服,一出汗滿頭騰騰的熱氣,像微型空氣加溼器一

樣,毛茸茸的劉海兒下面滿是細細密密的汗珠。

一般的小孩子只會用手背橫著擦汗,她卻早早學

會了像老農民一樣,攤開手掌從上到下胡嚕滿臉的汗

水,胡嚕完了還知道往後腰上抹抹。

媽媽愛她,怕她喝可樂飲料患上糖尿病命喪雲

南,只喂她喝礦泉水。她不愛喝,口渴了就自己偷大

人的普洱茶喝去,那麼釅的茶,咕嘟咕嘟兩聲就吞了

下去,還知道砸吧砸吧嘴。這麼點兒大的孩子喝了濃

茶後,立馬精神成了猴兒,眉飛色舞地攆雞逗貓,還

滿大街地騎哈士奇,嚇得半條街的狗慌慌張張地找掩

體。

她蹦到打銀店裡跳舞,陀螺一樣地轉著圈蹦躂,

驚得鶴慶小老闆一錘子砸在自己手上。她又去找納西

族老太太聊天,話說得又密又快,快得幾乎口吃,路

過的大人擔心她咬著自己的舌頭,一臉問號的納西老

太太沖她擺著手說:“不會不會,我聽不會外國話

嘎。”

這孩子對普洱上癮,喝了茶以後是個貨真價實的

響馬。她見我第一面時,剛透過自己的搏鬥,從一家

茶舍的品茶桌上生搶了一壺紫鵑普洱,對著嘴兒灌了

下去。老闆都快哭了,說:“我不心痛這壺茶,喝就

喝了,可你不能把我的茶壺蓋兒也給捏著拿跑了

啊……”

她逃跑的時候一腦袋撞在我肚子上,讓我給逮住

了脖子。

我逗她,讓她喊我爸爸。她猶豫了幾秒鐘,然後

撲上來抱著我的大腿往上爬,一邊揪我的鬍子一邊

喊“粑粑巴巴粑粑……”還拽我的耳朵往裡塞草棍兒,

又從兜兒裡掏出那個茶壺蓋兒送給我當禮物。

我是真驚著了,這個滿身奶糖味兒的小東西……

猴兒一樣的小姑娘,大眼睛長睫毛撲閃撲閃地看著

我,一下子就把我的心給看化了。

她不是個長得多麼漂亮的孩子,我做過七八年的

少兒節目,粉嫩乖巧的小演員、小童星見得海了去,

有些比他爹媽還聰明,有些比洋娃娃還漂亮,但哪一

個也沒給我這種內心融化的感覺。

我和她媽媽說:“禮都收了,認個乾女兒好了。

”話一出口,自己都嚇了一跳。

媽媽愛她,怕不徵求她的意見冒昧做決定會讓她

苦惱抑鬱命喪雲南。但她媽媽也是個奇葩,把她提溜

起來問:“這個哥哥帥不帥,給你當乾爹好不好?”

旁邊的人笑噴茶,我抬手摸了摸早上剛剛刮青的

下巴。

小東西扭頭來很認真問我:“……那你疼我不?”

我心裡軟了一下,說:“疼啊……”

於是,我在20 啷噹歲的時候,莫名其妙地有了

個六歲的女兒。

女兒叫心心,一頭捲毛小四方臉兒,家住長春南

湖邊。

心心的媽媽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