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城,安徽北部危急。清政府急忙調江忠源去安徽北部支撐危局。

江忠源忠貞可鑑,連夜從湖北漢口急行軍往安徽廬州。抵達六安時,突然生病,並且日益沉重。12月中旬,稍有好轉,於是親率二千楚勇進抵廬州。他才到一天,太平軍就把廬州合圍,開始了猛烈進攻。咸豐下令曾國藩馳援,曾國藩按兵不動。他的軍官夏廷樾實在看不下去了,就請求他率師東下,解救江忠源之急。

曾國藩板起臉,一本正經地說:“目前我託購的洋炮還未到來,水師不能成軍,絕不能出戰。即使我能出師,也要先收復黃州、九江等處。大局所在,顧不得兄弟情誼,一想到這裡,我不禁淚流滿面。”

1854年1月中旬,江忠源在內無糧草外無援兵的情況下兵敗被殺。曾國藩得到訊息後,號啕大哭,他對人說:“我這個人最有自知之明,我不善帶兵,完全寄希望於江忠源兄弟,想不到他未等我練兵完畢,就離開人世。我練了這麼多兵,造了這麼多軍艦,有什麼用啊!”

他哭得越傷心,站在他身邊的軍官們就越覺得他虛偽。幾個曾和江忠源並肩戰鬥的軍官帶著自己計程車兵趁夜離開他,投奔駱秉章去了。曾國藩又是一陣傷心,還未等憔悴的心平復,馬上流言來攻。湖南大批官僚和士紳毫不留情地攻擊他,對江忠源見死不救,連畜牲都幹不出來的事,竟然被他曾國藩幹了。

曾國藩把臉憋得鐵青,如死屍一樣靜坐不動,靜坐了很久很久,才掏出日記寫道:“荊軻之心化為貫穿天宇的彩虹,但見到者卻將它視為不正的色彩而鄙薄;萇弘之血化為碧玉,而賞玉的人將他視為破石而丟棄(虹貫荊卿之心,見者以為淫氛而薄之;碧化萇弘之血,覽者以為頑石而棄之)。”

荊軻是戰國時期燕國聘請的去刺殺秦始皇的刺客,被殺後化為彩虹;萇弘是春秋時期周王朝的高階官員,被冤而死,流的血三年後化為碧玉。

曾國藩其實是想說,你們這群人都冤枉了我,我不是畜牲。我只是不打沒把握的仗,炮艦不齊,哪怕只缺少一門炮的情況下,我都不會出省作戰。這就是我,一個腳踏實地,不見兔子不撒鷹,不做好準備不出馬的曾國藩。

也許湖南的官員和士紳們真的誤會了曾國藩,他是真的抱定“炮艦不齊不出省”的決心,所以他不但對兄弟江忠源見死不救,對自己的師長吳文鎔同樣如此。

吳文鎔在太平軍猛烈圍攻時,曾一天發數道求救信給曾國藩。曾國藩看著信直哭,據說他當時真想出戰,他和吳文鎔的關係非同一般,多年的師生情誼,還有個現實問題,吳文鎔一旦出問題,那在湖廣地區,就沒有人替他說話了。

可他咬牙忍住了衝動,去信給吳文鎔,說明了自己不能出戰的原因:炮艦未齊,出戰就等於送死。又聲淚俱下地勸吳文鎔自己想辦法,真情實感力透紙背。吳文鎔終於被說服,在料定自己必死的情況下,去信給曾國藩,要他一定要保持這種高度謹慎的態度,萬不可草草出兵。

吳文鎔殉職後,曾國藩哭得死去活來,但即使在湘軍內部,也有很多人認為他在演戲。的確,對兄弟師長統統見死不救,無論你寫多少家書、多少日記,無論你生花妙筆還是口吐蓮花,都無法解開世人心上的結:你曾國藩總說時機未到,到底什麼時候才到時機,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出兵?

曾國藩站在衡州造船廠最高處,看著最後一門洋炮嚴絲合縫安裝到船上,眼神射出奪目的光芒。他默默地說了句:“可以出兵了。”

第四章 湘軍首勝

討粵匪檄

1854年2月25日,曾國藩帶著他的湘軍從衡陽出師,走向了當時中國最大的戰場。五千餘人湘軍水陸並進,艦船擠滿水面,兩岸騎兵夾護,萬馬奔騰,威風八面。看上去,這是一支虎狼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