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明白了當年由世昭哥引發的狼群與人類第二次紛爭的始末。

而後來,不論是小狼被並無血緣關係的大狼救助,還是遭到各種不服氣的同輩挑戰,果然是狼王級別的待遇。

而那次把小馬嚇到腿軟,估計也是它的傑作。

郭承雲想到小馬那一次,捂住了頭,他這樣猜測是不是太自我中心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郭家全家的行裝打點完畢,郭母用雙臂鉗制著郭承雲站在雪地裡,那力度就像生怕他跑了。

郭母其實是想昨天早上一來就馬上帶走郭承雲,但無奈郭家沒有私人飛機,也借不到。距離深山最近的小機場到德國那座小城的航班,每兩天才一班。

郭承雲茫然地看著幾臺鋼鐵怪物發出雷鳴般的聲響,將附近樹上的霜雪和霧凇震得撲簌落下。那時他還不知道那些是所謂的越野車。

郭家人把郭承雲以前的衣服全數拋棄,他現在身上穿著樣式新潮的兔毛羽絨服,印著他不認識的德文。

郭承雲出門前在鏡子前駐足,看了一眼。

“小當家你穿這身非常、非常的可愛,就像個小姑娘——不,你以後就是個小姑娘。”背後穿黑棉服的男人說。

看他們這一去不回的陣勢,郭承雲想,那期待了好久的紅紅火火的新年爆竹聲不會再有,在心中演繹了好多遍的年貨山珍也不會再有。

世昭哥還沒有寫信來告訴郭承雲,他下次回到家的確切日期。郭承雲沒能見他一面就必須離開了。

世昭哥說過,他每次放假回家前,最美滋滋的事情,就是想著小千會以怎樣的姿態站在村邊的渡口,看他坐的小船搖過來。

從此以後,他每年兩次回到家鄉,再也沒有一個叫做小千的夥伴等在那裡。

郭母捏著郭承雲的手腕說,一定要把被咬過的事情忘記,也萬萬不能和任何人提起。

一行人開始爬上鋼鐵怪物。郭承雲執意蹉跎時間,想最後一個走,說想多看這裡的風景一眼。郭母同意了。

於是郭承雲得以趴在透明的後窗上,目送村子離他遠去。

車沒開多遠,郭承雲就看到在冰天雪地裡有個白色的動物,踩著路邊枯萎的雜草,追了上來。

“誰家的小白狗?”同車一個沒見過狼的男人說,“要不要停車帶走?”

“可以帶走嗎?”郭承雲一時衝動地問。

他明知道帶走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人狼殊途,山裡是狼的天下,離開了大山,狼要怎麼在人類社會壓抑它的野性?

更何況,郭承雲不確定自己能活多久。

他若死了,它到哪去?

司機回答:“不行。我們已經掉隊很遠了。”

郭承雲眼睜睜地看著小狼,看它在路中間全力以赴地奔跑,時而跑到結冰的小河上抄近路,但卻在光滑如鏡的冰面上打滑,哧溜一下摔了個狼啃泥,飛出去在地上連打幾個滾,立刻彈起來邁著烏七八糟的步子繼續跑。

郭承雲整個人都趴在了車窗上,視線開始模糊。

但他還是努力睜著眼睛,將小狼的身影死死地按在記憶的刻章上,直到它離車子越來越遠,消失在他的世界的地平線上。

這一面透明澄澈的車玻璃,隔斷了郭承雲的童年。

小狼回到深山的洞穴,筋疲力盡地伏臥下來,月亮色的雙目漸漸闔上。

直到一個童話世界般的德國小鎮裡,黑髮少年在葬禮中,睜開了湖水色的眼眸。

你能到達的天空底下,都是我奔跑的土地。

☆、天上掉下張弟弟(一)

對郭承雲而言,來到德國後,每天都是無聊的重複,就像把一個沙漏放空了,再倒過來重演一遍。

段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