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道齊出身萬劍山,有劍聖之稱,他當年雖然敗於藏無真之手,但單純論起劍之一道,藏無真其實還在他之下,當然是有資格教訓師映川,而師映川也老老實實地聽著,他這一路上從澹臺道齊身上學到不少東西,對方閒暇之際偶爾會指點一二,這些都讓師映川獲益匪淺。

雨很快就停了,空氣裡唯存一絲緩緩不散的潮溼之氣,令人有些悵然若失的感覺,兩人騎著馬沿官路一直走著,大約又走了近百里的路,這時距離萬劍山已經不遠,師映川忽然好象想起了什麼似的,轉頭對澹臺道齊說道:“我想,萬劍山應該也已經派了人出來,想要見前輩一面罷。”

澹臺道齊的表情沒有什麼起伏,淡淡道:“我若現在去萬劍山,想必你師父連江樓也許就在某個地方等著我。”師映川雖然知道澹臺道齊不會吃什麼激將法,但仍然還是忍不住道:“前輩只怕是不願意面對我師父罷?”澹臺道齊毫不在意地看著他,古井不波的臉上似乎露出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嘲意,道:“不願意面對他?只怕連江樓現在已經在等著我了。”頓一頓,又道:“應該還會有另外的人……”

然後過了不到一頓飯的工夫,師映川就驚訝地發現澹臺道齊策馬走上了會經過萬劍山的那條路,他不明白澹臺道齊在想著什麼,莫非這個男人不知道這樣極有可能遇到連江樓麼?如今劍聖澹臺道齊重出江湖,於大周皇宮擄走斷法宗劍子,此事已經傳遍天下,甚至兩人一路走來,時不時地都會聽見有人議論此事,在這種情況下,斷法宗與萬劍山之間的關係就顯得很微妙了,澹臺道齊失蹤多年,如今既然出現,自然很有可能回萬劍山,而連江樓也很有可能就在那裡等候,這些事情澹臺道齊當然不會不明白,那麼既然如此,他為什麼還要經過萬劍山的地界?師映川有些想不明白。

不過這個問題很快就被師映川拋在了腦後,因為他已經看見遠遠的大路旁,一間供人歇腳和送別的亭子外,有人身軀如同鋼槍一般的挺拔筆直,氣度沉穩,身上寬博長袖的青袍異常華貴,袍上繡遍蓮花,而幾丈外另一人白衣高冠,面容冷硬若大理石雕刻而成,肌膚卻白嫩如嬰兒,正是萬劍山奉劍大司座沈太滄。

師映川的心臟突然間完全不受控制地‘怦怦’狂跳起來,在看見那個熟悉身影的一瞬間,他的眼窩不由自主地發熱,委屈地幾乎落下淚來,他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而就在這同一時刻,師映川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真正明白了過來,明白了為什麼澹臺道齊明知道連江樓很可能會在萬劍山周圍出現卻還是經過了這裡,而連江樓明知道正常人不會笨到自投羅網卻還是依然來到萬劍山等候,原來原因歸根結底只有一個,那是澹臺道齊身為絕頂高手的尊嚴和驕傲令他明知道有些事情不應該去做,但他也一定會去做,而連江樓則是因為了解同樣身為絕頂高手的澹臺道齊的驕傲,所以他知道澹臺道齊一定會來。

澹臺道齊忽然下了馬,師映川也隨著下來,這時沈太滄已經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這個男人來到澹臺道齊面前,看著澹臺道齊與從前相比完全沒有什麼變化的面孔,這闊別已久的師徒二人相對而視,沈太滄深吸了一口氣,冷硬的面容似乎有著極細微的顫抖,隨後突然一拂衣襬,深深下拜:“……師尊!”

澹臺道齊那一直以來似乎在這個世上已經再沒有什麼能夠撼動的神情終於變了變,他看著自己面前下拜的沈太滄,那顆以為早就僵死的心卻莫名地有了一絲難以表達的柔軟……無情未必真豪傑啊!

他壓抑住並不平靜的心緒,沉聲道:“起來罷。”沈太滄語氣之中有些嘶啞,道:“多年不見,師尊可還安好?弟子還以為師尊早已仙去,原來卻尚在人間。”澹臺道齊目光卻微微一閃,問道:“……怎不見你師兄?”沈太滄垂手道:“師兄前時已隨寶相脫不花回到蓬萊,並不在萬劍山。”澹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