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相龍樹忍不住感到很開心。

正在這時,風中忽然傳來一陣奇特的聲音,頗為清越柔亮,寶相龍樹循聲看去,卻見季玄嬰身穿寬鬆的袍子,手裡拿著一片青翠的樹葉正湊在唇邊吹著,所吹奏的曲子與師映川一模一樣,極為合拍,季玄嬰一邊吹奏一邊不徐不疾地走了過來,在師映川的另一側坐了下來,師映川扭頭看了青年一眼,臉上露出笑容,季玄嬰亦向他微微點頭示意。

此時萬里晴空如洗,微風淡淡,花香襲人,季玄嬰在音律方面的造詣是很高的,他雖然是中途加入,但吹的曲子在片刻之後就已經與師映川的笛音完美無缺地融為了一體,配合得天衣無縫,寶相龍樹在一旁眼見這一幕,面色依舊自如,眼中卻閃過一絲深沉,便在這時,不遠處的木屋那裡忽然只聽‘吱呀’一聲響,門被開啟了,澹臺道齊手中拿著一支短簫,大步走了出來。

男人唇色猩紅,俊逸的面孔上神情莫測,根本無法形容,就彷彿一半冰山一半火焰,迅速地轉換交匯,他抬眼遙望遠處那個唯一可容人來去的險峭小路,彷彿冥冥中感覺到了什麼,目光死死盯牢在那裡,此刻澹臺道齊眸中如同驚濤駭浪一般,緩緩拿起短簫湊在唇邊,吹起一曲《迎仙客》,這曲子乃是一般迎接貴賓時所奏,曲調雍容端肅,但此刻明明還是原本的調子,卻被澹臺道齊吹得幽冷淒寒,萬千心事,盡在其中。

☆、九十八、 你可曾後悔過

澹臺道齊手執短簫,幽幽吹著一曲《迎仙客》,那曲調冷徊之極,一聲又一聲彷彿可以穿透人心,只因那是一種苦,苦在了人心底最深也最隱秘的地方,浩瀚如海,齊齊共鳴,那是時光和情感被人無情地匆匆攫走,只剩下無盡的苦澀,此時澹臺道齊的臉雖然已經變得蒼白,但其中卻顯現出一絲異樣的紅暈,這種彷彿鮮血一般的顏色在他的瞳孔中也有,一時間臉、唇、眼,統統都被血紅色所蔓延,看上去極是妖異驚心,在場的師映川三人第一次見到澹臺道齊那張一直木然的臉上出現瞭如此複雜之極的變化,面部的肌肉在細微地抽搐著,跳動著,顫抖著,擠出無數令人心悸的表情,在這一刻,所有人類可以表現出來的情緒都在這張面孔上被展示得淋漓盡致。

一剎那間,澹臺道齊恨不得放聲大笑,笑自己,笑藏無真,笑盡天下一切可笑之事,有萬千酸甜苦辣鹹澀的滋味一起翻湧上來,那是一種直接把人的靈魂也一下掏空的茫然與疼痛,令人虛弱不堪,令人無可阻擋,近乎崩潰。

簫聲已經越發淒厲起來,這時澹臺道齊臉上已經沒有半點木然之色,滿滿的全是無盡悲涼,此刻這簫音代表了他的心事,也預示著他的心中已經作出了決定,即將要與自己畢生所愛展開一場生死相對的會面,然而他眼下雖然已有決斷,卻依然止不住心緒沸騰,澹臺道齊遙望遠處,雙目微微閉起,卻有兩道淚水滾滾而下,沿著臉頰蜿蜒著,不由自主地淌了下去,掉在地上,男子血紅的嘴唇翕動著,仍在吹著簫,卻用了除自己之外再無他人可以聽到的心聲在心底喃喃道:“無真啊無真,你我時隔多年,終於又要再一次劍光相見了,從前種種恩愛,你可已經忘記了麼?”在這一刻,男人的心聲只在自己心中縈繞,無人可以聽見,但是那種無法抑制的心情卻透過簫聲傳遞了出來,即使是不通音律之人,也能夠明明白白地聽懂曲中所包含的東西,此時此刻,天地之間彷彿寂靜下來,只有一縷簫音在每個人的心底響起。

突然間,簫聲戛然而止,就見澹臺道齊一把折斷了那支短簫,隨手棄在地上,此時他整個人已經氣勢大變,變得冰冷不可捉摸,斷成兩截的竹簫剛剛落到地面,就已經驟然崩潰,化作粉末,與此同時,澹臺道齊束髮的絲帶猛地被衝開,一縷縷黑髮以一種令人心悸的姿態狂暴四散開來,在空氣中飛舞,以澹臺道齊為中心,周圍的花草全部都在這股瘋狂澎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