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鑲藍旗下博爾濟特家的二小姐,我打聽過,為人品行端莊,十分嫻淑。”

“那不就結了?”男人露出疑惑。

“問題是萬歲爺挑中的人入不得十三弟的眼!他早心有所屬!”

“哦?誰?”

女人嗔怪地瞥了男人一眼,似乎在惱他的明知故問,繞著耳邊一縷碎髮別在耳後,繼續往下說,“這人爺也認識的,自然該猜到。十三弟和她還是不打不相識呢!”

“難道是她?”男人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女人捕捉痕跡的手捏著帕子擦拭嘴角,暗自為他的刻意裝傻而好笑。

“就是她,方家大小姐,方濯蓮。”

直到那拉氏吐出這個名字,胤禛緊攏的眉間才露出釋然的輕鬆。沉吟片刻,小撮了口泛著綠毛的碧螺春,惋惜地嘆口氣,“十三真是糊塗了,娥皇女英,自古有之。齊人之福,他大可以享盡嘛。娶了嫡福晉,再娶方家小姐作側福晉也不遲嘛!”

女人又瞥了他一眼。心想:你當人人都似你這般打著如意算盤。十三可不是這樣的人。想完,趕緊揀重要的說,“問題就出在這兒,十三弟不知中了什麼邪,偏偏叫著嚷著說是要娶方家大小姐做嫡福晉,誓死不娶博爾濟特家的小姐,還把皇阿瑪送到對方家裡的聘禮都給砸了……”

說到這兒,胤禛手掌相互叩擊,低叫道:“這可算落老八他們口實了。大不敬的罪責確實無疑。”

女人點點頭,面露哀婉繼續,“不光如此,咱們這位痴情十三阿哥,還火冒三丈地衝到皇宮裡找臥病在床的皇阿瑪他老人家理論,具體說的什麼我不知道,但據李德全說,皇上從來沒那麼紅過臉過,之後的事,我剛都說了,十三被關,皇上病重。爺,我……”說著,撲騰跪倒在地,

“自打十三弟出事,我就沒睡過一夜好覺。想盡了法子託人進去看他,但得到的答覆只有一句,說是讓李衛來找你回去想法子。原本說你去了江南,我怕這事緊急,就託了我爹派人八百里加急往江南一帶尋你,誰知……”她停頓了下,仰起頭,看了看他,卻被不怒自威的儀態逼迫得垂落視線,“我正納悶地回府,卻不想正撞見仍磨蹭在府裡沒有出發的李衛,這才隨著他一路趕到了這裡。不請自來之罪,請爺寬恕。”

最後十個字,她是咬著牙說的,心下早把窩藏在這兒的狐狸精罵了個遍。聽李衛說是個漢人,不禁連帶著剛提的方濯蓮一柄憎恨起來,在她看來,漢人女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這樣一想,昔日一個女人的無雙容顏逐漸清晰在眼前。鼓譟的心忽又變得安靜,低頭看了看自己米色的衣服,又想起藏在書房裡的那副丹青,想到今天的黃曆,登時放寬了心。還好,她死了,不然,絕對會是自己最強勁的情敵。

貌合神離的夫妻正敘話著離別身邊大小事,一個嬌俏的身影怯生生邁進了大廳。這時,一縷燈光在她背後擴散開,形成無數條絢爛的光束,諸多反光投射到附近擦得發亮的桌椅上,弄花了那拉氏的眼。因為來人揹著光,她倒一時看不清她的模樣。

但,很快,男人的反應就給出了她震驚的答案。她的夫婿,幾乎在那女子踏入的第一刻就從座椅內站起。臉上表露出許久沒見過的在乎神情。那拉氏的記憶跟著變得模糊,心裡暗想:“他這份緊張在意的模樣,我之前在哪裡看到過?”

忽然,就在她掐準記憶答案的同時,那女子開口的聲音也把她嚇壞。那女子說什麼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看到和那個已死了一年的女人的一張一模一樣的臉。

死而復生的年小蝶成了她害怕的蚯蚓,昏倒的任務降臨到那拉氏頭上。比起年小蝶單純的害怕,這位嫡福晉的恐慌來的更甚。經由面板每處毛孔的顫慄沿著她每條血管遞延在她的心口會聚,結結實實給了她沒有絲毫防備的心臟最有力的撞擊。